晏府,玉香閣。


    深夜,杜玉已是就寢,然而,長久的習性和生存的本能,注定她不能深眠。


    霎時間,救過杜玉很多次的,那猶如野獸般的直覺,令她突地一個激靈,立時清醒過來。


    這個房間裏,侵入了陌生的氣息。


    一瞬間,杜玉渾身肌肉繃緊,不似普通人那般,沒有下意識地睜眼去望向來源,也沒有即刻翻身防禦。而是直直彈起,按下手腕間的機括,同時,反手抽出枕下匕首,朝著黑暗中的那一處,直刺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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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知心思既定,便不再猶疑。趁著夜色,即刻開始動作。


    玉香閣,此處便是此行目的地所在了。


    不說文蓁曾經提及杜玉居所,就說程知循著氣息而來,以此處為中心,守衛最是嚴密,高手密布,這便很是能夠說明問題。當然,這旁邊一處,應該是晏府主人的寢居。在外頭倒是看不出來,原來這二人離得這般近。


    這是除卻文蓁居處,程知第一迴親身闖入晏府內院別的地方。


    以程知三世閱曆,對古代建築及其方位也算略知一二。晏府主人寢居,居於正位,而姬妾之流,分散在西側。從廳堂前院而入,主位與這玉香閣有些距離,不算逾製。


    而身入此間,卻是發覺,此二處原是首尾相接。這裏,也是實質上的晏府中心。


    程知斂住氣息,足下不停,避過暗哨,潛入玉香閣內。


    甫一落地,卻是稍稍一頓。程知眉峰蹙起,微覺不對。這閣內卻是並無守衛?竟是感知不到有其他活人的存在?


    不對,程知閉目斂神,調動內息。數息之後,猛地睜開眼,在二樓。


    足尖一點,縱身躍起,抬手輕揮,窗戶的木卡瞬間斷裂。同時,以氣勁推開窗戶,彈射而入,撈住將要落地的木塊。


    程知立身站定,掃視四周。好在自己上一世舍得折騰,夜視什麽的還是能夠做得到的,隻是受製於傅家小姐的身子,稍顯不足。沒關係,視力不行,內力來補。


    程知視線所及,寸寸飛速掃過。抬腿邁步,悄然向前,繞過屏風。不遠處,床榻之上,被褥隆起,似是臥著一人。若非是自己內息充盈,感知不弱,恐怕壓根察覺不到這人的存在。


    這人要麽是高手,要麽是斂息功夫很強。程知雙眼微眯,待我一試。


    ……


    程知剛要出手,卻是耳尖一動,腳步瞬移,閃身避過。有什麽東西破風而來,隻聽見咻咻咻三聲,擦著自己的臉頰飛過。


    還未站定,攻擊隨即而來。程知橫手格擋,腰身一扭,一抹冷芒劃破自己肩頭衣襟。


    程知目光一寒,反手劈出,直向冷芒末端而去。


    對方反應不慢,迅速變招,鋒刃上挑。


    程知變掌為爪,撫上那人手臂,正要用力一捏,卻不想那人靈巧柔韌,身子一旋,竟是從自己手上逃開。冷笑一聲,手掌推出,那人橫刀抹來。


    程知不管,提腿踹向那人腰腹。那人急急後退。


    程知後足一點,就勢緊追。“嘭”,一腳踹爛了屏風。與此同時,聽得一聲女子低喊,“傅徵,你要做什麽?”


    ……


    ==========


    杜玉循著本能,先下手為強,連發殺招。哪曾想,來人竟是厲害,接連躲過,隱約隻是聽見衣料撕裂聲,連一絲血腥味都沒有。


    杜玉心下震驚,自己出手向來講求快、狠、準,力求一擊必殺。方才那兩連擊,杜玉下了狠手,是起了廢了對方行動的心思,怎麽著也不至於毫發無傷。


    而隨即,那人出手,兩廂交鋒,不過幾招,杜玉就知道,對方絕非善茬。招式老辣,內勁雄渾,若不是自己反應靈敏,急急避退,恐怕便已是折在這人手下。


    而後,那人卻根本不給自己機會,緊追不舍,沒得喘息。


    杜玉冷汗激出,難道自己今日真要命絕於此?


    不,我不甘心!我出生入死,我活如豬狗,我失去一切,我還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電光火石之間,拜自己多年刻苦訓練所賜,杜玉看清了對麵那人的臉、那人的身形。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杜玉嘶喊出聲,“傅徵,你要做什麽?”


    卻見那人竟是真的停了下來。數息之後,屋中亮起,是那人掏出了火折子。隻見那人不緊不慢地點著燈,望向自己,麵色尋常,而後,微抬下巴,似是在等待自己繼續。


    ……


    杜玉盯著眼前這人,一身尋常衣衫,一派閑適之姿。幹的,卻是,夜闖他人寢居,殺人行刺之舉。是的,殺人。她有殺意,很是精純的殺意,杜玉最是不會認錯。


    而且,這人竟是麵也不蒙,衣也不換,真是自信到囂張。她這是覺得,三兩下就能解決完了,沒有人能看到她?還是覺得,隨意殺死晏府的人不打緊,沒有人能奈何得了她?


    杜玉憶起前陣子,自己與晏正巍的對答,他問及傅徵武藝,當時自己是怎麽迴複的呢?


    自己說,傅徵的情況有兩種可能。第一,修習的功法詭異,可以隱匿氣息,外表狀若尋常;第二,武功已臻化境,達到傳說中返璞歸真的境界。


    自己說,偏向第一種,畢竟年紀擺在那裏。返璞歸真,趨近尋常,沒有深厚雄渾的內息,哪裏能夠做得到。


    自己說,與傅徵較量高下,得要交過手才能知道。


    如今想來,可真是錯的離譜。


    再思及傅徵自白雲觀一事之後,再不掩飾,每夜外出,簡直是將晏府當作自個兒家裏了。


    杜玉受晏正巍指派,要親自盯著她。可自己第一迴跟蹤,她就發現了。之後每迴,都是被她耍著玩,變著法兒地在燕州城內兜圈子。隻是,有時候人不見了,有時候兜了幾圈就直接迴了。


    這也不知她是哪裏來的興致,夜夜如此,樂此不疲。而晏正巍那邊開了口,自己又不能不去盯,隻好每夜陪著她玩,真心弄不明白,她究竟是想要搞什麽幺蛾子。而且,好不容易自己想要歇一歇,不和她做無用的糾纏了,她竟是找上了門來。


    杜玉唯一能夠確認的,就是傅徵內息充盈,身法俊逸,急速掠行那般久,都不帶喘氣的,比自己當日認為的還要強上許多。有幾迴,自己實在跟不上,腳下微頓,她還會放慢速度來等自己。自己恐怕招惹不得她,單獨對上,怕是要吃虧。


    待到今夜,杜玉終是明了,這不是吃不吃虧的問題,而是自己在她手下,根本撐不過幾招。雖說她如今就這般尋常地站在那裏,同第一次相見時無二,著實看不出有高手的痕跡。


    而今,最為奇怪的,就是自己是哪裏招她惹她了?她為何會毫無征兆地向自己下手?不過是一個女人,不過是晏正巍的姬妾,她就算是有什麽打算,她就算是想要報仇,也該去找正主,衝著自己來是怎麽個迴事?


    ……


    杜玉壓下心思,眼見這會子傅徵周身的殺氣已是消弭,自己見到了她的臉,喊出了她的名字,她卻不堅持殺念,反倒是頗有興致地示意自己繼續,這事兒也許還有迴轉餘地,不必魚死網破。自己手頭上好不容易積攢的丁點人手,得來不易,若是和這人對上,估計也是白白消耗。


    杜玉眼神閃爍,故作鎮定地開口,“傅…小姐,你深夜闖入女子閨房,做出這般行徑,不知是何用意?妾身不知何處得罪了小姐,竟是引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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