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圍坐在餐桌旁一直等到午後一點,理事長鬱怒地說了句:“不等了。開飯!”


    這一中午,理事長夫人和保羅叔叔都快把劉星辰的手機打爆了,可是那個混球就是不接電話。理事長夫人隻好撒個彌天大謊,笑得很是不自然:“嗬嗬,可能是親家母留他在那邊吃飯。”


    理事長“哼”了聲,投來一束淩厲的目光,立時拆穿了她的謊言:“在嶽父嶽母家吃飯為什麽不接電話!你別替他隱瞞了,我猜他根本沒去武嬌家,你們母子在合夥編瞎話!”


    理事長夫人知道老公這算是給兒子留著顏麵,之所以沒當下揭穿真相是考慮到餐桌上還有小趙,再說這種事根本瞞不過他們這個年齡的人,想當初,這個不肖子大費周折地把武嬌追到手,十七歲就發生了關係領著人家迴來見父母,害得理事長夫婦這些年始終在武嬌父母麵前低聲下氣,信誓旦旦地用人格擔保,將來一定會做親家一定會做親家。還以為兒子現在長大成人了,應該能體諒父母的苦衷,卻沒想到這孩子剛迴國就在父母的眼皮底下搞外遇,真是荒唐得可以,這前後不一的行為能不讓人生氣麽,連理事長夫人都覺得兒子有點太過分了。


    但是相比之下還是情感大於理智,畢竟是自己的兒子。


    一頓飯吃得菜不是菜味飯不是飯味,下午,趁著理事長出去打球的工夫,理事長夫人趕緊給武嬌打電話叫她來家裏吃晚飯,其實是給兒子請來一個擋箭牌,因為兒子晚上迴來之後肯定要遭到審問,說不好還會被理事長用高爾夫球杆胖揍一頓。


    保羅叔叔親自開車去鎮裏接武嬌。打發走保羅之後,理事長夫人悵然地癱坐在沙發上,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這中間到底是起到好作用還是起到壞作用,不知道究竟怎麽做才是真的為兒子好。


    下午四點半,劉星辰和艾萌萌在床上膩到胃抽筋兒,才發現午飯還沒吃呢。難得艾萌萌突然說想吃烤冷麵了,劉星辰就當做給她慶祝生日,拉她到學校那一帶去找找。七年前的那家店早已麵目全非,他們憑著記憶在附近胡亂點了一家,這個時間吃飯的人極少,一般飯店都不營業,但是好在快餐店是隨來人隨招唿的,這會兒室外氣溫至少有三十度,看見印刷效果超級爛的菜譜的瞬間就讓人胃口全消,他們坐在空調旁邊隻點了一份烤冷麵。


    劉星辰忽然指著窗外說:“你看那棵樹,還有印象嗎?”


    艾萌萌順著他的手指瞧過去,樹很粗,長得很茂盛,不過一點印象也沒有,這倒是讓她想起了學校裏的那片小樹林,她興致盎然地說:“對了!”劉星辰還以為她想起來了,反正他可記得,那是在他第一次坐公交車的時候,當時的公交站牌是一麵歪歪斜斜的鐵板,就在那棵樹的下麵立著,不過那棵樹好象沒怎麽長粗,七年的時間對於一個失戀的人來說實在太漫長,可是對於一棵無情無愛的樹來說也隻是風過鳥歇的轉瞬之間……就在艾萌萌說話的幾微秒的間隙裏,劉星辰的意念就走了那麽一大圈,艾萌萌接下去說:“一會兒吃完了我要到學校裏轉轉。”


    “好啊。”劉星辰知道一到學校這邊來就免不了要去學校裏溜達,所以答應得相當幹脆,他忽而又想問:“畢業後你去過學校嗎?”


    艾萌萌搖搖頭,眼神裏寫滿了慚愧和失落,因為她根本沒有畢業,怎麽會有心情一個人迴母校。他知道她一直在為這件事悲傷,對她而言這可能是一種用再多的時間都無法衝淡的悲傷。


    她問:“你去過幾次?”


    “我迴去過很多次。”


    可能,一種堅定的執念真的可以改變物質世界的走向,這麽多年來,他總是固執地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和艾萌萌一起手挽手走在母校的操場上,哪怕是在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他都深信會有那麽一天,就像記憶總是停留在那樣一個暖洋洋的上午,他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懶惰地把每節操應付完,之後她就消失在操場的人群裏,不管他的視線被人群截斷多久,他都能準確地追蹤到她的身影,隨時可以追上去從身後拍一下她的肩。


    然而他的執念裏隻是到此為止,並沒有接下去抱她、吻她、愛她的那些情節,是因為高中時對她的向往僅停留在比喜歡深一些比愛淺一些的程度上,但是他無法解釋現在每次和她吻過之後,他的心就會被多年前的一次離別弄疼,那一刻,他覺得即使抱得再緊吻得再瘋狂也無法表達出對她的強烈依戀,做/愛隻是他對她最高形式的表達,並不代表他擁有她。


    就算此刻他們真的手挽手走在學校的小樹林裏,他還會被許多悲傷的迴憶刺傷,那是在她輟學幾個月之後的一個晚上,武嬌說想要到小樹林裏辦點事,他猜不到究竟是什麽事,就預先準備了一個避孕套,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別明亮,他覺得自己作為男生應該主動點,剛把兩隻手搭上武嬌的肩膀,就看見她從書包裏掏出一把新買的小刻刀,並認真地對他說,能不能幫她在樹幹上刻一句“我喜歡你”,他感覺好像頓時鬆了口氣,非常豪爽地答應了她。他問她需不需要刻上名字,她說,不用,心裏知道就行了。依他的行事風格,自然會把那句話刻到很高很高的地方,跟那些“大傻逼”、“大搔逼”什麽的盡量離遠點,因為早在那時就已經找不到一棵絕對“幹淨”的樹了。這一句“我喜歡你”究竟代表誰喜歡誰?每個人心裏都有不同的答案,盡管那時都已經成了武嬌公開的男朋友,他依然認為它代表的是:我喜歡你,艾萌萌。


    但是那個明亮的夜晚裏沒有艾萌萌。


    他拉著她的手走到一棵很高很直的樹下,指著樹幹的最高處一條條模糊的傷疤說:“那裏,你看出是什麽字了嗎?”


    “我喜歡你。”


    他點點頭,摟著她靠在樹幹上,讓她的臉貼著他的鎖骨,唿氣噴灑在他的脖頸上。


    “怎麽了,那是你刻的麽?”


    “嗯。”


    “什麽時候刻的?”


    “七年前。”


    “胡說。”


    “真的。”


    “那怎麽還這麽清晰呢?”


    “因為,我刻得很深……”


    午後金色的光輝斜斜地照進了稀疏的小樹林子,一道道光線中懸浮著許多平時肉眼看不見的塵埃,也許那不是什麽塵埃,而是時間的光子。


    這一刻仿佛感覺不到時光在流動,所有的喧囂都已遠去,零星的鳥叫就像憶海裏的貝殼,隨著海麵上金光閃閃的波紋而時隱時現。


    他們在迴憶各自的往事,記憶的交叉處有一條柏油小路,就在操場的對麵,秋天的時候,風會把那條路吹得嘩嘩作響,其實是記憶出了錯,那是楓樹葉子在互相說話,一到晚上那些發瘋的葉子就更加肆無忌憚,不管人的心情有多淒涼,每一次他橫穿操場送武嬌迴宿舍,迴去的時候都會一個人走那條路,就像每一次她橫穿操場送武嬌迴宿舍,然後經由那裏去車棚一樣。


    艾萌萌忽然抬起頭來說:“我想去一個地方看看。”


    “去哪兒?”


    “那條‘瘋樹街’。”


    他早就從武嬌的嘴裏聽說過“瘋樹街”的故事,那是在一個秋風蕭瑟的夜晚,她們倆你一言我一語地攥出來嚇唬人玩的故事。據說瘋樹街上的每一棵楓樹都是一個被封印的老樹精,它們站得很高很高,每天都能看見學校裏的各種奇聞軼事,一到晚上人跡罕至的時候,它們就會把緊閉一天的嘴巴狂亂地打開,屆時就算有一兩個人勢單力孤地從它們身邊經過,它們也不會有絲毫的忌憚,因為它們可以用強大的意念把那個人的腳印從這條街上消除,所以經過的人都不記得它們說了什麽,隻是記得嘩嘩嘩的響聲。


    假如這個故事毫無根據,為什麽他的記憶裏隻有無邊無際的淒涼。


    遠處的教學樓傳來一陣熟悉的下課鈴,校園漸漸被混亂的叫嚷聲拉迴現實,可是當他們步行到瘋樹街上時,又一陣上課鈴把雜亂無章的聲音收迴靜默的教學樓,就好像在什麽地方藏著一個神奇的魔法瓶子。


    初夏季節,風在這裏施展不出威力,小柏油路被陽光照得幾乎要融化,但是樹蔭下清涼宜人,他們找到一個幹淨的長椅,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人那樣偎依在一起,卻不知道這所學校裏還有幾個老同學在上班。


    一個人慢悠悠地騎著自行車穿過這條街,打破了二人世界的寧靜,他們互相仔細地端詳一下,劉星辰首先認出對方,不由自主地“呀”了一聲。


    自行車上的人同樣扭著脖子在看他們,當艾萌萌歪在劉星辰肩膀上的頭抬起來時,那個人的自行車車把猛然晃動一下,一隻腳及時撐住地麵:“哎喲!差點沒認出來,星辰,你迴來啦!?”


    劉星辰立刻站起來:“學長,你怎麽在這兒?”


    艾萌萌還以為他在管誰叫學長,原來是那個馮……馮……馮……


    劉星辰之所以管馮彥斌叫學長是因為他當年補過習,其實呢,學長這個稱唿是在調侃對方時才用的,不管是留級還是補習性質都差不多。但是現在,劉星辰管他叫學長完全是出於見到老熟人的熱情和激動。艾萌萌象征性地朝馮彥斌揮揮手:“嗨……學……”


    馮彥斌推著車子倒退幾步:“啊,你是……你現在是星辰女朋友了?”


    艾萌萌和劉星辰交匯一下眼神,劉星辰一臉苦笑地把話接過去:“不是,不是。”


    這種唐賽的解釋當然不會令馮彥斌滿意,一般人也會想到另一個答案,雖然覺得有點不太可能,但是有句話叫做這世界每天都有奇跡發生不是麽,他問:“這麽說,你們都結婚啦?”


    “唔……”劉星辰抵著鼻子想了一下說:“我現在正在追她。”


    “噢——”


    艾萌萌用餘光瞪了劉星辰一眼,劉星辰已經感覺到了,而他迴以一個憤懣的目光,好像是說,那你要我怎麽說,剛才他都看見咱們倆抱在一起了啊真是!


    艾萌萌知道他在說什麽,幹脆轉過臉去,不瞅他了。


    馮彥斌笑嗬嗬地把自行車鎖在他們倆剛才坐過的那個長椅上,這個舉動令他們十分不解,馮彥斌也沒解釋,其實這是再常見不過的事,現如今自行車便宜了,沒人偷了,老師們都換成四個輪子的交通工具,公交事業也發展起來了,學生們都坐公交車上學放學,隻有住在學校單身宿舍裏的老師才有自行車,而且在這所平民高中裏,老師們沒有必要達到為人師表的境界,隨地亂放自行車總比隨地大小便強多了。


    馮彥斌用鏈子鎖把車輪和椅子腿鎖在一起,然後拍拍劉星辰的肩膀:“走,我請你們吃飯!”


    這時艾萌萌轉過頭來看了看劉星辰,劉星辰知道她不想去,趕緊推說:“不用了,這麽客氣幹嘛,都是老同學!”


    馮彥斌看看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你是嫌棄老同學吧?”


    “不不,我們已經吃過飯了,真的。”劉星辰說。


    馮彥斌說:“吃過不要緊,當我是哥們兒就陪我喝點!這麽多年沒見麵了,這都是緣分!”


    劉星辰笑著說:“好吧,讓學長破費了。”


    “說這種話!”馮彥斌朝他的胸肌上捶了一下,拳頭立馬被彈迴來。


    艾萌萌揣著雙肘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劉星辰有點左右為難,扯了扯她的衣角,意思是,走吧。艾萌萌往旁邊扭了一下。劉星辰迴頭,不高興地看她一眼。馮彥斌已經走出好幾步,迴頭催促他們:“走著吧!不遠!就在學校後門那兒,有個新開的館子,特別好吃!”


    劉星辰連忙說:“來了,來了。”他一邊說一邊迴來拉艾萌萌,艾萌萌把胳膊一伸,他的手滑出去,艾萌萌再抱住胳膊,他又來拉,她再一伸,沒想到這迴他的手勁兒加大了,臉上露出不容忤逆的慍色:“你聽不聽我的?”


    艾萌萌使勁兒甩他的手,可是再也甩不開,胳膊被他捏得很疼,一步一步地讓他拽著走。


    “你個大傻逼,劉星辰!”


    在一個小破飯館裏,馮彥斌還假充大方給劉星辰這個海歸點了瓶洋酒,艾萌萌一看那酒瓶子上的標簽就知道是假的,連高仿都算不上,頂多一百塊錢,看過酒水單之後果然不出所料,才八十八,八十八一瓶的芝華士,劉星辰那個傻逼喝了四分之三,艾萌萌當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喝這麽多酒,因為喝醉迴家就可以不用麵對理事長的審問,但是他沒想到此芝華士非彼芝華士,一般情況下他喝一整瓶芝華士照樣開車,可這次他才喝了大半瓶就感覺到腦袋發沉、手腳發軟、眼睛發花,這是酒精中毒的症狀。


    艾萌萌幾乎一路把他背到了車上,幸虧車停在學校裏。在車上休息了一會兒,他感覺好一點,但是開不了車。艾萌萌一片好心,給他一個最實在的建議:“要不你還是到我家睡吧。”


    他搖搖頭:“不行,我今天必須迴家睡,我爸在家呢。”


    結婚之前不準在外麵過夜,這種家規在現代很少見了,對於一個沒有約束的習慣我行我素的人來說更是難以理解。艾萌萌輕輕扇了他一個嘴巴:“那你告訴我你想怎麽滾迴去?”


    他笑了笑,摟住她的脖子:“你送我迴去唄。”


    她把他推開:“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兒,再說我把你車開迴去之後,我自己怎麽走?”


    他呲牙笑著說:“住我家唄。”


    “滾蛋,我說正經的呢,你看現在都幾點了,快點說,怎麽辦。”


    他說:“你把我送到我家門外,然後你開我車迴去,我就說我打車迴去的。”


    “那你直接打車迴去不就行了,還要我送你幹嘛!”


    他說:“這還不簡單,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喝醉的他說話直抒胸臆,卻又何嚐不是在借著酒風向她告白。


    因為是晚上,他又喝醉了,現在的路況已經完全不像當年上學時那麽直來直去簡單易行,在每一個路口處,他都需要想好久好久,而且導航儀上說的路線和他指的路線完全不一致,艾萌萌想,剛才沒把他交給出租車司機真是明智的決定,要是碰上不負責任的車主,像這樣找不到家的酒鬼很可能會被扔到路邊,而他家住得簡直太幽僻了,路上根本沒碰到別的車,還有這條盤山道真是太詭異了,在這座城市裏混了二十幾年的她還從來不知道有這麽一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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