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雖然無心


    馬頭還能迴首望人(1)


    無情無義的冤家


    卻不肯轉臉看我一下


    ——羅桑仁欽·倉央嘉措


    小酒館的院門緊緊關閉,倉央嘉措在門外徘徊了很久終於還是踉蹌地走了,心力交瘁的他再也沒有勇氣迴頭。瑪吉阿米靠在門板上默默流淚,直到再也聽不見腳步聲才將門打開,小巷裏隻留下幾排淺淺的泥巴腳印。


    倉央嘉措剛走,小酒館就來了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瑪吉阿米一眼就看出他們是藏王手下的人,可是他們的穿戴打扮很怪,好像不是本地人,不知究竟所為何來。


    瑪吉阿米把他們迎進屋裏,正好阿哥從集上迴來了。這兩個人自從進屋就由上到下不斷地打量瑪吉阿米。阿哥覺得不舒服,便上前問道:“二位客官想點什麽直管跟小人吩咐。”


    那個老漢一開口便把阿哥驚呆了,他道:“我們是從瓊結來的,要認迴我們的閨女。”老漢說著從包袱中取出一大袋沉甸甸的銀子,嘩啦啦全部倒在飯桌上:“這些是給你們家的撫養費,夠了吧。”


    瑪吉阿米當下就明白了。阿哥卻還在震驚中沒有迴過神來。剛從屋裏跑出來的阿媽吃驚地望著這兩個人和那些掉落滿地的銀元寶。


    瑪吉阿米心想,這又是藏王的計謀,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我該怎麽辦?


    阿媽用力戳了一下怔愣中的阿哥,心急似火地喊道:“快去喊你阿爸迴來!”阿哥一聲沒吭像出了堂的火彈炮一樣飛奔而去。瑪吉阿米被阿媽下意識地護在身後。


    老漢指著身旁的老婦,對瑪吉阿米道:“閨女,這才是你娘。”


    “不……”瑪吉阿米緊緊攥著阿媽的手,曾有一刻畏懼退縮卻是一閃即逝的,在這短暫的瞬間她想了很多,藏王這麽做雖然殘忍,但至少為我的家人考慮了退路,如果我不隨他們走,隻怕藏王會下狠手。


    眨眼的工夫,阿爸和阿哥就帶著一群熱心的牧民趕迴來,他們摩拳擦掌地把那一對老夫婦包圍了,可能是阿哥沒說清楚,也可能是阿哥打心眼裏不想讓瑪吉阿米跟著生父生母走,這架勢看上去是要打起來。


    瑪吉阿米晃了晃阿媽的手,在耳邊喚了聲:“阿媽。”


    阿媽知道她有話說,這個時候也該問一問她自己的意思,阿媽便上前攔住,對阿爸說:“先別吵,聽聽女兒的想法吧。”


    阿爸和阿哥認為這種事不容女人插嘴,銀子被牧民們揀起來丟進布袋裏,一塊兒也不少,如數奉還給他們,閨女已經訂了婚,夫家有權不放人。


    可是藏王的人也不是好對付的,那老漢道:“訂婚?娘家壓根兒沒收到彩禮,訂的什麽婚!”


    阿爸說:“你們沒養過閨女一天,還有手有臉收彩禮嗎?”


    阿哥在一旁幫腔:“就是!就是!”


    老漢道:“就算是訂婚了也該有憑有據吧!媒人呢?”


    阿爸迴頭看看阿媽,阿媽說:“他們倆從小就互相喜歡,還需要媒人嗎?”


    老漢道:“我看,咱們不要吵,不如問問閨女,若她承認真有此事,我們拿錢走人,若沒有此事,錢留下,閨女跟我們走。”


    阿爸和阿哥自信詡詡地轉過頭來,異口同聲地對瑪吉阿米說:“孩子(阿妹)!你來告訴他!”


    牧民們自動讓開一條路,瑪吉阿米走到人群中間,看了看這對假扮的老夫婦,他們的眼神儼然不是什麽善於之輩,雖然穿戴貧苦但一定是藏王手下的親信,家中必是高門大院富貴滿堂,怎麽會瞧得起這土房瓦舍的小戶人家,更有藏王在後麵撐腰,即使被窮漢子們圍在當中,也不帶半點示弱之色。尤其是那老漢的一雙眼睛,似乎是會說話,不用問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不要敬酒不吃,這些人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瑪吉阿米猜那老漢的皮夾襖裏一定藏著火/槍,小酒館的周圍可能也埋伏了他們的人。


    她轉過身去,突然雙膝觸地,給阿爸、阿媽和阿哥磕了三個頭,眼含著熱淚,道:“阿爸、阿媽,請恕女兒不孝,我願意隨我親爹親娘迴去。阿哥,我們的婚約沒有任何憑據,對不起,你就忘了我這個忘恩負義的妹妹吧……”瑪吉阿米說完便跪在地上哭起來。


    阿哥傻愣愣地站在那裏。親朋好友、鄉親鄰居和牧民幫手都散去了。阿爸看了阿媽一眼,歎著氣走進內屋。老漢和老婦把錢袋留下,一左一右架起瑪吉阿米二話不說迅速離開了小酒館。


    阿媽顫抖著嗓子在後麵大喊一聲:“孩子——”


    瑪吉阿米迴過頭來,雙目垂淚,沒來得及好好看阿媽一眼就被人不由分說地弄上了馬車。


    馬車走出拉薩城,來到荒郊野外,經半日才到達目的地,瑪吉阿米一下車便看見一個高大的蒙古包。


    藏王的兩個手下待瑪吉阿米還算客氣,老婦對她道:“姑娘,請在這裏等兩天,第司會親自來見你的。”


    “知道了。”


    仆從把瑪吉阿米接到蒙古包裏。外麵有不少站崗的親兵,各個配著火/槍。老漢和老婦坐著原來的馬車迴去複命了。


    第二日,藏王桑傑嘉措便來了,與他同來的還有一個落落大方的蒙古族女子,名喚“寶音”。


    瑪吉阿米頂禮叩拜完畢,藏王道:“你與仁珍翁姆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與法王蓮座的事我也略有耳聞,如今正值用人之際,我且留你一命,容你戴罪立功。這位是寶音姑娘,她會留在這裏教你蒙古禮節和規矩,兩個月後,拉桑汗的王妃次仁紮西就會臨盆,到時你隨我進府道賀,寶音會幫助你留在府中,你在那兒等待我的命令。”


    瑪吉阿米道:“奴婢會完成第司交派的任務,惟願第司莫信阿穆爾格格一麵之詞。”


    藏王扯著嘴角麻木地笑了兩下:“她的辭令有什麽要緊,她很快就要嫁給拉桑汗了,嫁過去之後是不是我們的人,都還是未知數。”他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倒是你的容貌……一旦被她認出,恐怕會壞了我的大事。”


    瑪吉阿米不知藏王此刻心裏正在盤算什麽,不過見他的表情,似乎心中已經有了計謀。藏王是絕頂聰明之人,從小就對醫術藥理頗有研究,後來在醫學理論上造詣精深,曾主持修訂過大部頭的《四部醫典》,對於各種醫方和藏藥拿捏得當、融會貫通,也曾救過不少人的命。


    藏王道:“……這件事容我迴去想一想,你與寶音姑娘在此好好相處,切不可再出是非。”


    瑪吉阿米和寶音姑娘同時答道:“請第司放心。”


    藏王桑傑嘉措行事一向雷厲風行,說話便起身走出了蒙古包。瑪吉阿米和寶音姑娘雙雙出門,恭送王家千歲上馬。一個月後,藏王派來了一個人,交給瑪吉阿米一包藥粉,說是第司命她將藥粉塗抹在臉上,三日不可洗臉。瑪吉阿米跟隨藏王多年,一看就知道這包藥是有毒的。


    卻說倉央嘉措那日失魂落魄地迴去了,這一來一迴引起諸多密探的注意,其中各方麵耳目都有。倉央嘉措迴去後,半個多月不曾走出喀當基,廢了早課、晚課不說,還不許任何人誦經念佛,對佛菩薩慈悲本願產生了深刻的懷疑,他自己更把每日一餐的日中一食也廢棄了,隻靠酒水度日,整個人萎靡不振,忽爾大笑忽爾又大哭,像一具六神無主的軀殼。


    上師們再也管不了這個中了魔魘的活佛,一致同意將此情此況報告給藏王,並附上他所作的頹靡詩幾首,讓第司看看:


    杜鵑從門隅飛來


    隻為思念神柏


    神柏變了心意


    杜鵑隻好迴家


    太陽環繞四大部洲


    繞著須彌山頂轉圈


    我思戀的情人


    一去再沒迴轉


    去年栽下的青苗


    今年已成禾束


    青年衰老的身軀


    比南弓還要彎曲


    藏王焦急地趕來,見寢宮裏除了空酒瓶子就是廢棄的草紙,沒人,他又來到後院的桃花園,見倉央嘉措一個人站在開敗的桃樹之間,麵對著龍王潭發呆,頭發和胡須都長了出來,就如同他詩中說的那樣,仿佛比以前蒼老許多。藏王見此情形,知道光靠勸說是不行的,於是便心生一計。


    他走過去,在倉央嘉措耳邊悄悄地說:“小王深知蓮座心意,對於此事,蓮座是否願意聽一聽五世達/賴在世時是如何處理的?”


    倉央嘉措拎著酒瓶,並不迴頭:“說吧,把你們想說的話一口氣都說完,然後讓我清靜一下。”


    藏王壓低聲音道:“小王曾聽聞五世法王有一次在去哲蚌寺的路上曾經隻身抄小路去了一個貧民的家中留宿,那家裏的女人相貌姣好、年紀也不大,法王當夜與她在室中樂空雙運,她男人因此得了許多珠寶,並願意為此事保密。”


    倉央嘉措“哼”了一聲,喝了一口酒,淡然地說:“本座若想樂空雙運、破了金剛大定,第司的小女兒幾年前就願意奉陪,何必留到現在。”


    藏王感覺很沒麵子,剛要說話,卻被倉央嘉措塞住了嘴:“第司身負重任,何不早些下山。”


    藏王感情至真地說:“蓮座,小王是擔心您的身體呀!”


    倉央嘉措卻不以為意:“如今局勢危急、如霜似雪,此等小節第司何須掛懷,況且本座隻在宮裏喝喝酒、作作詩,比起到山下醉酒生事、尋花問柳不是強很多麽。”


    藏王深深地歎息一聲,悄然離開,由此便生出了給瑪吉阿米改容換貌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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