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岑鳳站在七寶天宮門前的攀天柱上,掏出了岑凰的玉簫,他的體力十分虛弱,簫聲斷斷續續、飄飄蕩蕩,有鳳來儀,繞日而翔,南北東西,鳴聲清揚……不久天邊出現一道銀色的光線,極速朝這邊飛來。岑鳳收起玉簫,閉上蒼白的嘴唇,欣慰地看著岑凰。


    “凰弟,你能來,太好了。”岑鳳。


    岑凰站在不遠處另一根攀天柱上,並不看他:“我不稀罕什麽太古元氣,是你的,遲早要還給你。無論是人還是神,總歸是要死的,現在我活著也了無生趣,不如就讓那些老家夥把我煮了吃,也不失為一種特別的死法。啊——躺在大鍋裏,用水慢慢加熱,一點一點變熟的感覺,說不定還挺享受的。”


    岑鳳道:“我不準你死。”


    岑凰冷笑兩下:“嗬,嗬,你還是那麽自以為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喜歡替人家做決定。”


    岑鳳道:“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消沉一段時間也就行了吧,幹嘛總要死要活的,沒出息。”


    岑凰道:“你給我聽好了,我不是大丈夫,我是玉麵小生,我本來就沒出息,不敢和你苟同。”


    岑鳳笑道:“嗬嗬,凰弟,你還是那麽任性,也是一點都沒變呢。”


    岑凰鼻子頭紅紅地說:“不對,我變了,你也變了,一切都變了。父皇死了,雉妖死了,流玉死了,赤歌死了,嗇狐也死了……天界已經沒有什麽值得我留戀的了!隻有恨了!我恨你!趁我還沒有殺了你,你趕緊把太古元氣收走吧!”


    岑鳳語重心長道:“凰弟,事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是……算了,你會懂的。”他說完,便將太古元氣從岑凰體內收迴。


    岑凰身體一沉,惶然從攀天柱上摔落下去。岑鳳吸入太古元氣之後頓然內力大升,加上自身的修為和功底,傷勢立即痊愈。岑凰跌入一個馨香的懷中,岑鳳強大的膂力輕而易舉地托起他的身體,輕盈地在空中打著轉兒。


    岑凰大叫道:“我不懂,我不懂!我永遠也不懂!我恨你,我恨你,我用永遠都恨你!”


    岑鳳很輕鬆便束縛住他亂抓亂伸的手臂,低眉溫聲對他道:“凰弟,時間緊迫,我倆以後再敘,現在我必須趕去四維天門製伏那些神獸,你先在密室裏等我,委屈你了。”他將岑凰抱入密室,並用九品蓮心咒在密室外圍加封了死印。


    岑鳳流光一轉,隨即從七寶天宮上空分出四個身體,分別趕往四維天門,同時對付神獸。南西北方,鎮守天門的神將的殘骸在瀟瀟夜風中嗚咽悲鳴,神獸不知去向。隻有東天神柱依然完好無損,東山妖姬不在宮裏。


    岑鳳打開觀微門,發現三個神獸被東山妖姬引入東山後一個巨大的山坳中,山坳的兩邊有狹長的通道,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東山妖姬在一頭鎮守,另一頭卻無人。岑鳳合身,一道金光打在山坳的另一端,他對東山妖姬道:“娘娘將它們引到通道口便可,剩下的交給我!”


    東山妖姬揮一下千絲錦,鋪天蓋地的血紅色迎著神獸而去,神獸對紅色的東西特別敏感,立刻調轉方向朝她奔去,東山妖姬就是要把它們引到狹長的通道裏。東山妖姬趁勢逃離現場,看著三頭神獸莽撞地衝向了通道。岑鳳躲在千絲錦之後,吐出體內太古元氣,在千絲錦後麵布下了一個巨大的黑風旋陣。三聲驚天動地的號叫發出,三頭不可一世的神獸在黑風旋陣中碰麵了,這三個神獸都是自命不凡的古老兇獸,戰場上從未相遇過,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當它們相遇之時,勢必發生一場惡戰,最後活下來的將是最強的那一頭。


    岑鳳早就認為,天界囚禁著這麽多兇獸遲早成為禍害,不如就趁此機會,消滅兩頭,勝出的那一頭就留作唯一的震懾吧。


    東山妖姬站在山巔,向下俯瞰:“依陛下看,這三頭神獸,哪一頭能勝出?”


    岑鳳想了想,道:“也許是獨腳獸吧。”


    東山妖姬道:“我卻覺得,應該是混沌。”


    岑鳳道:“何以見得?”


    東山妖姬道:“昔曾,我夫君說過,一切有都將輸給無,因為一切得都將歸於失。”


    岑鳳驀然點頭:“唔,誇父先祖所言極是,岑鳳受教了。”


    東山妖姬看著他笑了笑:“嗬嗬。”


    岑鳳忽然覺得東山妖姬不再像以前那般幽怨,仿佛迴到從前誇父活著時候的樣子,他也笑了笑,問道:“那麽,娘娘可否告訴我,是什麽人解開了娘娘的心結?”


    東山妖姬輕鬆地唿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這是個秘密。”


    山坳中黑風旋陣在唿嘯盤旋,三頭神獸鬥法使得山唿地動、海嘯風啼,最終果然隻剩下了一個混沌。岑鳳手腕一轉,將黑風旋陣變化成一柄神鞭,朝混沌身上一抽:“趴下!”


    龐然大物居然順服地趴在岑鳳的腳下,岑鳳拽起龍袍,跨坐在混沌背上,轉頭對東山妖姬道:“娘娘,後會有期!”


    東山妖姬點頭笑答:“恭送陛下。”


    岑鳳將混沌囚禁於北天,召喚饕餮,將它送迴西南山,又令神兵神將在四天門外巡查,看看有沒有趁虛而入的魔族,掩埋烈士屍體,追悼家屬及親眷,安撫百姓和平民,重建天界秩序,待他忙完了這一切,人間已過去三百個寒暑。駐守在雲禁山的兩個親信侍神帶著白綢前來報喪了,雲妃娘娘不堪傷悲,前日夜裏已香消玉損。


    岑鳳甚至沒有機會好好哭一哭她,此時此刻,西龍王太歲等人為向神皇索要岑凰,幾乎要揭了皇宮的房瓦。密室外圍加封了九品蓮花印,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所有人都猜到岑鳳把岑凰藏在裏麵。岑鳳縱有太古元氣在身,卻不能用至高無上的皇權和所向無敵的神功降服這些被奪去至親骨肉的老臣們,“昏君”之名竟已傳揚在外,朝野一片罵聲,心理壓力巨大。


    做人難,做神更難,神皇這個差事簡直就不是人幹的。夜深人靜,岑鳳獨坐在宮中,邊哭雲姬邊喝酒,淒慘到了極處。他想起雲妖生前說的那些話,字字句句猶如挖心剖腹,追悔莫及。


    半夜裏,岑鳳一手提著解憂巹一手端著白玉杯來到密室,找岑凰喝酒。


    岑凰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抱著膀子看著他:“怎麽,終於知道死老婆的滋味啦?”


    岑鳳倒了一杯酒,仰頭幹了:“我是一個失敗的神皇,我為每個人操心受累,到頭來竟沒有人一個人念我的好。”


    岑凰暗自咬咬嘴唇,不忍心再奚落他。


    岑鳳一屁股坐在石墩上,任那流光閃耀的長發披散在背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這解憂巹裏的酒是倒不完的,喝多少有多少,把人喝死都不在話下。岑鳳這樣不知喝了多少杯,最後終於被岑凰奪了過去:“你喝死了也沒有人念你的好。”


    岑鳳眼睛一紅,強拉他入懷,趴在他肩上,眼睛伏在他肩窩裏,濕了一片:“凰弟,我該怎辦……”


    岑凰十分平靜地說:“把我交給他們吧。”


    岑鳳猛然搖頭:“不!不!”


    岑凰長歎一聲,道:“多年以前,在天界酒宴上,我對你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我後悔了,這是我這輩子唯一後悔的事。”


    岑鳳抓住他的肩膀,情緒激動地說:“凰弟,你就給我一次機會,隻要你肯原諒我,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我將太古元氣引爆,星雲就可以重啟,屆時,天界的歲數從零開始,一切失去悉數複得,一切死亡都能複活,一切悲痛皆可忘卻,一切遺憾即可挽迴。天界會迎來盛世,嚴冬將一去不返,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岑凰冷漠地看著他,許久:“絕無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


    岑鳳的雙手滑落下去,冰冷的淚匯成清溪。


    岑凰轉過身去,眼睛濕濕的:“我無法騙過自己。雉妖是被你害死的。”


    岑鳳低下了頭。此刻,他有一萬個理由告訴岑凰,雉妖的魂魄沒有飛散,她還可以重生!可是,他在內心裏不停地追問自己,為什麽遲遲不肯告訴岑凰這個秘密,每次話到嘴邊,都生生咽迴去,難道真的是對他抱有非分之想嗎?


    岑鳳走後,密室中出現一道紅光掩映的懸浮門,魔王波旬絕不會放過每一個破壞天界的機會,岑凰用手指擋了擋眼睛,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波旬,又是你,你來做什麽?”


    波旬清揚的嘴角似乎在告訴人們,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走過來,上下打量岑凰:“二殿下這麽快就不認我這個嶽父啦?真是世態炎涼,人心澆薄啊。”


    岑凰白他一眼,昂首道:“我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岑凰了,雖然現在體內已無太古元氣,卻也不會再畏懼你的淫威,一個人一旦不想活了,什麽恐懼就都消失了。”


    波旬點點頭:“說得好。二殿下現在這樣子才配得上‘大丈夫’三個字。”


    “不要給我灌迷魂湯,你來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波洵道:“我是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嗬嗬,我的女兒,你的娘子,雉妖,她沒有魂飛魄散,她的魂魄被岑鳳收在住魂匣中,至今完好無損,隻要找到一具適合的屍體,即可奪舍複活。”


    岑凰瞪著眼睛,一動不動,過了好半天才緩醒過來:“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何曾欺騙過你。”


    岑凰一瞬間想到了許多,又問:“那個‘住魂匣’真的可以保存魔的魂魄?你確定雉妖還可以複活?要怎樣做才能使她複活?你快告訴我啊!”


    波洵道:“賢婿稍安勿躁,此事須要計議一番,目前看來,最適合的屍體就是我的另一個女兒雲妖,第一,她們都是魔,第二,她們是姐妹,兼容性會比較好,複活的把握可以達到□□成。住魂匣在你皇兄岑鳳手裏,隻要你從岑鳳手裏得到住魂匣,放出雉妖的魂魄,我會引導她的魂魄對雲妖的屍體施以奪舍之法。到時候,你們小夫妻就可以在雲禁山上團聚了。不過,雉妖複活後會有一段時間想不起來過去的事,你要多提醒她,慢慢地就會全想起來了。”


    岑凰欣喜若狂地拱手拜謝:“多謝嶽父大人指點!小婿一定會救活娘子的!”


    波旬道:“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的皇兄去吧,如果他願意把他老婆的身體讓給你的話,哈哈哈哈哈……”魔王說著便走進懸浮門中消失了蹤影。


    岑凰恍然大悟,原來他沒安好心。不過,岑凰絕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如果雉妖能夠複活,就算拚上性命都在所不惜。


    次日,岑鳳聽侍神稟告說,二殿下想要見他。岑鳳非常高興地來到密室。岑凰的銀發和銀睫毛今日顯得格外光彩炫目,膚色也比往常看起來更紅潤靚麗。岑鳳心裏有種預感,岑凰一定是願意原諒他了。果不其然,岑凰的臉上漾起一波清甜的漣漪,微微一笑。


    “皇兄,你怎麽這多日子都不來看我,上次我隻說了幾句氣話,你心裏竟記恨起我不成?”


    岑鳳驚喜地看著他,竟是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凰兒弟弟,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麽?”


    岑凰點頭道:“嗯。”


    岑鳳此刻萬分感動,感謝上蒼,就算世上的人全都怨恨他,隻要凰弟肯體諒他,那麽所有含辛茹苦都不算白費。岑凰不知,這些日子以來,岑鳳為了不打開這個密室的封印,一肩負擔整個朝廷的壓力,苦苦周旋於咄咄逼人的老臣們中間,受盡天下人的指責唾罵,他覺得自己一夜之間就變老了,身心都疲憊至極,今日,岑凰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讓他感覺到渾身輕鬆,所有的付出都有了迴報,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太值得了!


    岑凰道:“皇兄無須引爆太古元氣,隻要我們兄弟一心,我相信天界的盛世一定會來臨。”


    岑鳳聽到這樣的話覺得好感動,一顆疲憊僵硬的心被感動得簡直要融化成一眼溫泉了。他走到近前,伸出手摸了摸岑凰俊麗的麵頰:“凰兒,我的好弟弟,謝謝你,真的謝謝。”


    岑凰搖搖頭:“你不要高興得太早,其實我還是什麽都不會做,隻會給你幫倒忙的,太平盛世,全要靠你自己。”


    岑鳳道:“好,好,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辦,你隻要像過去那樣開開心心地玩兒就行了。”


    岑凰啟唇一笑,紅紅的嘴唇,白白的牙齒,笑得煞是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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