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陳淑芬來說太過煎熬了,先是和她爸翻臉,後來又得知僅有的兩個親弟弟早就鬧翻了,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雖然讓陳國華勸了幾句不再哭了,但她神情恍惚,目光呆滯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沒頭沒腦地喊了一句,“我要迴家。”


    說著話人就站了起來,陳淑芬這副模樣,陳國華哪敢讓她一個迴去?他把陳淑芬按坐在凳子上,可他一鬆手,陳淑芬就又立馬起身,看到陳國華伸過來的雙手,一臉的警惕,她疲憊地籲了口氣,“國華,我沒事,小達快下學了,我得迴家給他做飯去,還有你姐夫也快下班了。”


    陳國華遲疑了,想了想,然後再一次把陳淑芬按到凳子上坐,在陳淑芬出聲之前,他搶先說道:“大姐,我送送你,你先坐會,我去跟秀芳說一聲。”媳婦一下車到家,就說要歇歇,這一睡睡到現在也不知道醒沒醒?


    “不用了國華,我自己……”對上陳國華那副“你不答應,我就不讓你走的”模樣,陳淑芬拒絕的話說到一半是再也說不下去了,心裏暖暖的,徹底想通了,國華國利不和就不和,還認自己這個姐就行了,至於別的,都這麽大了,她也管不了了。


    “行,你去看看秀芳,要是她還在睡,你也不要把她叫起來。”陳淑芬笑著叮囑弟弟幾句。


    陳國華抬腳走了兩步,不放心地迴過頭來,“大姐,你坐著等我一會,我很快就迴來。”


    話落,他直愣愣地看著陳淑芬,見陳淑芬無奈地點了點頭,他蹭的一下跑屋裏去瞅了眼媳婦,結果到屋裏一看,發現媳婦還在睡著呢,他替媳婦壓了壓被子,躡手躡腳地退了沒出,然後跑出去翻出筆和紙,在上麵寫了一句他送大姐迴家的話,又輕手輕腳地進屋把紙條放在床頭,好讓媳婦一醒來就看到。


    ……


    蘇秀芳這一覺睡得也夠沉的,陳國華送陳淑芬迴來,看到媳婦還在睡,他便去了夥房,先把飯做好放鍋裏熱著,然後迴了趟屋,見媳婦仍然沒醒,他心裏急了,幾次抬手想要推醒媳婦,隻是想到迴來前大姐的話,他終究還是收迴了手,又瞅了一會媳婦,這才出去收拾東西。


    家裏皮爾片兒,大件的東西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好,可小件的東西零零碎碎的還沒有歸置,正收拾著呢,他就聽到裏屋媳婦在喊自己,“國華,國華……”


    陳國華把掃把一扔,撒腳就跑,嘴上應著,“來了來了,媳婦你咋了?”說著話,他一臉焦急地衝了進來,要不是他大姐說媳婦這是累,讓他不要吵她,他早就把人弄醒帶醫院去看看了,誰讓他媳婦懷孕到現在,就沒這麽睡過。


    蘇秀芳一頭是汗,緊張地拽著陳國華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看得陳國華一頭霧水,嘴裏反複地問咋了,蘇秀芳就是不吭聲,半響,她才舒了口氣說道:“我剛剛做夢夢到你讓人給打了……”渾身都是血,我喊你你頭也不迴地走了。


    這後半句話,蘇秀芳瞅著丈夫的笑容,卡在喉嚨口吐不出來。


    陳國華提著的心一下子落下,寬慰媳婦,“做夢了?做夢哪能當真?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再說了,我跟人無冤無仇的誰會打我?你看到打我的人了嗎?”


    蘇秀芳搖搖頭,陳國華笑了,“這不就得了,你別擔心,我今後注意點就是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語氣一轉,“餓了吧?我做好飯了,咱吃飯吧?”


    蘇秀芳本來就是個膽大的,她又不是沒見過血,隻不過流血的那個人是自個兒丈夫,她這才被嚇到,這會兒看到丈夫好好地就在自己身邊,有說有笑的,她慢慢地緩了過來,聽丈夫這麽一問,她的肚子適時地發出咕嚕的聲響,陳國華笑得更大聲了,把媳婦脫下來的衣服往她身旁一放,“你穿衣服,我去把飯端出來。”


    ……


    “大姐呢?”蘇秀芳拿著筷子左右沒見到大姑姐的聲音,後知後覺地問。


    陳國華夾了塊肉放到媳婦碗裏,邊夾邊說:“迴去了,大姐不放心小達跟姐夫,沒吃飯就走了,不過她說明天過來跟我們商量請客的事?”


    他們搬了新家,肯定是要請吃飯的,一來暖房,二來感謝幫忙的人,像他們兩家的親戚,還有今天幫忙搬家的村民這都是要請的。


    本來這頓飯應該安排在今天的,隻是蘇秀芳懷孕不方便,陳國華怕又是搬家又是請客的,累到媳婦,就把這事推遲了幾天,但現在家也搬了,那請客的事自然而然地就該請了,所以陳淑芬就想抽空過來商量商量,畢竟人情債欠久了也不好。


    蘇秀芳點了點頭,緊跟著問道:“那陳國利他們喊不喊?”其實她更想說的是,要不要叫上陳春生?


    甭管是哪一個,在別人看來,他們都是自家的至親,要是不喊的話,不就明擺著讓人說閑話,怕到時候就有人罵他們夫妻不孝,忘恩負義了。


    蘇秀芳能想到的,陳國華也能想到,可他既然當著他大姐的麵跟陳春生撕扯清楚,他就沒打算再在人前跟陳春生裝“父慈子孝”,於是他抿了下嘴,“不請,他們一個都不請。”


    男人都這麽說了,蘇秀芳也沒裝賢良地勸幾句,她本人也神煩那對父子,就這麽斷了今後不往來了更好,想到這,她就想起了金手鐲的事,“手鐲是咋迴事?你從哪拿迴來的?不是說陳國成拿去賭了嗎?”當初她以為是婆婆交給丈夫,丈夫又給自己,哪裏想得到這中間還有這麽多事?


    “當初陳國成打聽賣手鐲讓我聽到了,我就找人把手鐲給買迴來了。”為這,他差不多把那年出去打工掙得錢都花上了。“拿迴來後,我怕帶身上不安全,就把手鐲包好埋在咱家後院裏。”至於咋就不藏屋裏?有苗巧娟呢,房屋裏更不安全。


    兩人吃著飯又聊了幾句,吃完飯,陳國華扶著媳婦在院子裏溜達了幾圈,見媳婦打了個哈欠,便催著她去洗漱早點休息。


    雖然這一天蘇秀芳沒搬多少東西,可挺著肚子坐了一個小時的車也夠累人的,即便她剛剛睡了一覺,卻仍然感覺到疲憊,也不推辭地就著男人兌好的熱水開始收拾自己。


    趁著媳婦洗漱的功夫,陳國華就去把大門鎖好,又檢查了了一遍門窗,見沒有問題,這才進去就著媳婦用剩下的水簡單地把自己捯飭幹淨之後,就上炕摟著媳婦睡覺。


    第二天一早,蘇秀芳醒來的時候,炕上就她一個,她穿衣服下地,收拾好被褥,出去一看,陳淑芬已經來了,正拿著針線縫衣。


    蘇秀芳一眼認出了這事陳國華的衣服,頓時覺得不好意思了,“大姐來了?啥時候來的?”說著話,她臉罕見地紅了,這縫補的活本該是她這個做媳婦的活,隻是她原本就不擅長這個也不耐煩這個,之前還逼著自己給丈夫做鞋墊,現在借著懷孕的名義偷懶,她都好久沒拿過針線了。


    她原本也覺得沒啥,可眼下見大姑姐這一舉動,她難得反思一下自己這媳婦時不時當得不夠稱職。


    正反省著呢,陳淑芬忙放下手裏的針線,笑著招唿說道:“秀芳,你起來了。國華有事出去了,飯在鍋裏放著,我這就去給你拿過來。”


    見大姑姐一臉的笑意,蘇秀芳看得出昨天的事對她已經沒啥影響了,不得不感慨一聲大姑姐想得開,而後忙出聲攔住陳淑芬,“大姐,不用了,我洗把臉自己來。”安心等著丈夫的伺候,那是他們夫妻感情好,可哪能讓大姑姐伺候?她又不傻。


    陳淑芬擺了擺手,“飯是國華做好的,我就是端個碗拿副筷子的,多大的事啊?你洗你的。”在陳淑芬心裏,為了弟妹肚子裏的那個侄子,就是讓她伺候弟妹洗腳她都願意,更別說隻是把飯盛好端過來。


    說完話,她不給蘇秀芳開口的機會,轉身就往那夥房去,蘇秀芳見狀也沒再說啥,匆匆去洗了把臉。


    等蘇秀芳洗好臉迴來,陳淑芬已經擺好了飯菜,小米粥、白麵饅頭和幾個小菜,她忙走過去坐下開始吃飯,此時陳淑芬在對麵坐下,重新拿起針線縫補衣服,嘴上說著請客的事:“國華有沒有跟你說過請客的事?你們打算辦幾桌?啥時候辦?我都看過了,後天是個好日子,要不就在那天請客?”


    蘇秀芳沒意見,“行,大姐就那天,國華都說了,有大姐在呢,我們省事多了。”別人或許會嫌這樣的大姑姐多事,可蘇秀芳卻巴不得有這麽個大姑姐,畢竟這些事她不大懂。


    好聽的話誰不樂意聽?這話說得陳淑芬眉開眼笑,昨兒她男人還說讓她少插手結了婚的弟弟的家事,省得壞了感情,她說秀芳不是那樣多心的人,現在可不就是讓她說著了,這弟妹可真是找對了。


    樂了一會兒,陳淑芬又在那說:“你們打算辦幾桌?昨天張河幾個肯定地請,人家幫了這麽大的忙,大爺一家,爸跟國利……”


    “大姐,國華說爸他們不用叫了。”聽到陳春生,蘇秀芳忙打斷陳淑芬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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