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當被像個麻袋一樣扔到船艙內的時候,菅野晃生不禁感歎這真是無妄之災。


    不過是陪著他雙親來過個結婚紀念日,也能遇上綁架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喔,當然,旁邊那個被剝個精光,全身上下隻剩一件褲衩跟綁匪施舍的薄毯的小少爺可能更加倒黴。


    因為閉氣及時,綁匪也在他裝暈瞬間就移開了撒著迷藥的手帕的緣故,菅野晃生並沒有吸入太多麻藥,而且比起被施打了麻醉劑的小少爺,綁匪一行人對看起來像是柔弱女童的晃生完全沒給半分關心,就算他中途醒來也毫不避諱地交談著。


    ——這是要撕票的節奏啊。


    晃生不清楚母親他們發現他失蹤了沒有,原是想著等到了綁匪的老巢,再讓式神通知母親比較好說明目標位置,但一旦出了海他就麻煩大了,誰叫母親大人放在他身邊的式神偏偏怕水呢……。


    一等綁匪關上艙門,晃生立刻行動起來,他將身體彎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好讓捆綁在身後的雙手可以構到自己的鞋跟,然後從鞋底摸了把不足三吋的陶瓷小刀出來,轉了個方向便將手上的麻繩一刀兩斷,接著將腳上的繩索也解開,避免在逃跑之前綁匪折迴,他並沒有割斷麻繩而是小心解開,以方便在綁匪發現前裝成依然被綁著的樣子。


    「通知深雪港口的位置。」撕開嘴上的膠帶,晃生小聲的吩咐。


    隻見一道黑影從晃生影子中竄出,迅速地消失在門縫中,晃生才開始研究地形準備自救。


    門口的方向是不用想了,一定有人守著。


    兩人被關著的地方似乎是在駕駛室的下方,這是一輛不算小的私人遊輪,一般來說,頂層通常是觀景廳,不過這艘很明顯的不是。


    房內零散得堆著長寬約為一米多的木箱,也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發出一股濃厚的化學刺激味。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大概是因為味道太重的關係,房內的窗戶並沒有封死,勉強可以讓她跟男孩的體型過去,唯一的問題大概是窗戶距離地麵約莫有兩米半快三米高,而窗戶下方並沒有堆著任何物體。


    晃生已經試過他推不動那些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的木箱,所以也不用想著用木箱堆個緩坡出來,而且他也怕移動重物的聲響會驚動駕駛室的綁匪們。


    雖然窗戶正下方並沒有木箱,不過大概璃窗戶一尺不到的方向有堆著一列整齊的木箱。


    晃生仔細估算了一下,雖然勉強但是對他來說應該可以辦到不禁鬆了口氣,畢竟直接構上三米高對現在身高才一米四不到的豆丁來說難度還是太高了點。


    晃生脫下腳上的小皮鞋跟長襪,略為活動了一下關節勉強算是熱了身,響起的引擎聲提醒著他時間緊迫。


    靜下心、在內心默數著如同比賽時開跑的指令


    (就位)——


    彎腰,身體向前傾,調整唿吸,在腦海中預演著即將發生的情景。


    ready——


    3、2、1、go!


    隨著倒數結束,晃生左腳一蹬竄了出去,剛好一陣海浪席卷船身而過,搖晃不定的船板讓晃生起跑時重心斜傾,晃生趕緊右腳一踩,用蠻力將姿勢調整迴來。


    ——嘖,沒有起跑器地板又不好施力還是慢了點,不過,第一個高度,隻有一米而已!


    晃生斜向牆麵衝去,右腳踏上牆麵在用力一蹬,完美的蹬牆跳(tictac),反向跳上旁邊整齊排成一列的木箱。


    不過晃生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向前跑去。


    ——雖然有整齊的直線跑道,但是也太短了吧!


    晃生一邊加速一邊在心裏哀號著,試圖忽略木屑、或者說是木刺刺入腳底的疼痛。


    助跑加速,然後朝著窗戶的方向起跳,單腳蹬牆向上,在身體騰空的同時快速再次蹬牆完成完美的月亮步(p),構到了窗戶邊緣。


    晃生扒著窗框朝外看去,幸運地發現窗戶外側並不是走道並且位於駕駛室的後側,不幸的是窗戶下方直接就是海麵,離他所在的位置超過了七米高,而且──海上開始起風了。


    晃生鬆手落下,就地滾了兩圈做為緩衝,一抬頭,就對上一雙海藍色銳利的雙眸。


    跡部其實在被扔到地上的時候就醒了,不過在他睜眼之前,聽見一旁傳來的窸窣聲才決定暫時按兵不動。


    直到聽見從身旁掠過的腳步聲才按耐不住睜開雙眼。


    那一瞬間,他以為他看見了天使。


    不可思議地奔馳速度,彷佛一陣清風拂過。


    輕盈靈巧的躍動,違反地心引力拔高而起,如同飛翔一般。


    直到多年以後跡部恨不得迴到過去掐死眼殘的自己,什麽天使!!!那渾蛋就是隻馬戲團猴子罷了!!!


    一對上跡部的視線晃生這才發現小少爺不但醒了,而且看上去鎮定得一點也不像是被綁架的樣子。


    「需要幫忙嗎?」晃生蹲下詢問。


    跡部蹙了下眉,還是點頭讓對方幫他解開繩子,他自己是能掙脫,但花的時間遠比不上有人幫忙,而且現在也不是為了自尊心計較這點小事的時候。


    晃生三兩下鬆開跡部手腳上的繩索,連同方才他身上的繩索係在一起合成一條長繩。


    跡部撕開嘴上的膠布,仔細觀察著了下四周,才轉頭發出疑問:「你這是要做什麽?」


    「跡部君會遊泳嗎?」晃生並沒有直接迴答對方的問題反問道。


    在車上聽到綁匪的交談中晃生已經猜到對方的身份,畢竟跡部財團可是赫赫有名的世家,菅野家在生意上也是有些來往,不過晃生一向不關心他家母親大人在商場上如何唿風喚雨,他跟他千夏媽媽一樣在商場上能力一直都是負數,所有的心力都投注在運動場上了。


    「……這點事還難不倒本大爺。」


    「是嗎?那就太好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菅野,菅野晃生(akio),不管跡部君是不是清楚綁你的人怎麽想的,但是我建議能逃走的話還是先逃再說,我可不覺得那些人會放我迴去呢。」


    菅野這個姓氏對跡部來說還是有點印象,菅野家跟跡部家有一些商業上的合作,應該是友非敵,想明白對方身分後讓他稍微放鬆了點。


    「本大爺也是這麽想的,菅野桑打算怎麽做?」


    「現在船才剛開,離岸邊不算太遠,而且加速的引擎聲可以掩蓋住我們的動靜,就是上岸的地方不能選在剛才的港口,剛剛我看了一下,在另一側有看到指示燈塔,朝那邊遊應該沒有問題,就是有三點要注意,第一個是你對你體力有沒有信心?我推測至少要全速遊一個小時,第二—–你弊氣時間還成嗎?從船上入海的話必須要潛下去遊一段到沒氣為止,不然太容易被發現了,還好晚上隻要沒入海麵以下一般都是看不見的。最後一點,要是下水以後遊慢了,被推進器卷進去的話……你懂得。」


    晃生豎起手指一一數著,露出滲人的微笑。


    「本大爺才用不著為這幾點小事擔心,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跡部不耐煩的答道,蹙著眉看著晃生顯眼的燦金色長發跟對方身上看起來就價格不斐、裝飾繁瑣的巴洛克風格小禮服洋裝。


    「喔喔,這個啊,拆掉就好啦。」晃生不在意的拉開拉鏈,將洋裝直接拖下隻留下貼身的三角褲,再順手將頭上的假發一摘,露出底下稍淺的奶金色柔軟的短發,滿意地看到跡部一瞬間崩裂表情。


    就在跡部對萌妹子一秒變性而恍惚的時候,晃生將連在一起的繩索纏到腰上,重新迴到剛剛的起跑點,將先前的動作又演示了一遍。


    也許是已經抓到訣竅,晃生這次步伐比第一次嚐試穩定許多,身體隨著船身搖晃而擺動,並且利用了船身搖擺的方向增加蹬牆的施力。


    這次在構上窗框之後,晃生進一步將身體向上一撐,左手伸出反抓住上窗框一提,將整個上半身帶出窗外,恰好坐在框緣將纏在腰部的繩索放下,對跡部揮手示意他爬上來。


    跡部迴神走到下方接受了對方的好意,抓住繩索上攀。


    失去原本衣物的掩飾,借著窗外的月光,跡部可以清楚看見對方在施力幫助他上爬的時候展現出訓練良好的身材。


    在看見晃生攀牆的時候,跡部已經猜測到對方臂力一定不錯,但他真沒料到除了撐住繩索以外男孩還有餘力將他一並上提,他雖然不重,但對男孩來說也不能算輕才是。


    跡部在心裏為晃生默默打上了體能優秀的標簽,一改第一眼有些纖弱的印象。


    學著晃生爬上窗框,向船外看去,在遠處如同晃生所說的確有一座燈塔信號閃爍著。


    上方駕駛座傳來綁匪大聲的交談聲,即使對四國語言都略有涉略,跡部也沒聽明白對方是用什麽語言在交談。


    ——不過,沒有被發現就是好事。


    腰腹傳來一陣騷癢,跡部低頭瞧見晃生正將繩索重新係到他腰上,然後才又在尾端打了個圈。


    「避免遊散了,最好綁在一起,我對自己的夜視能力還是挺有自信的,麻煩跡部君等下跟著我遊了。」晃生附在跡部耳邊悄聲解釋:「等下我先將你垂降下去,繩索長度不夠,到底的時候往外蹬在入水,然後潛下去遊越遠越好,入水盡量小聲點。」


    跡部看了腰上的繩索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麽,他看出晃生對他跟自己都十分有完成的信心,再多嘴也隻是耽擱時間。


    依照晃生的建議,跡部在他到底鬆手的同時往外一躍入水,水花濺起微弱的聲響在引擎聲的掩蓋下細不可聞。


    一直向外遊到沒氣為止,跡部才上浮迴首。


    晃生看見跡部出現在遠方的身影才鬆了一口氣,畢竟直接跳下行駛中遊艇還是很危險的動作。


    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唿吸,晃生站到窗框上,然後沿著將進九十度的船身垂直向下奔走,直到離海麵一米處才傾身側滑減緩速度,最後一躍入水,動作幹淨利落沒有激起一絲水花。


    晃生迅速遊到跡部身側,拿起將繩索尾端的圈網手上一套,半句話也沒說,隻是擺手示意跡部跟上。


    他怕他一張口就會忍不住喊疼_(:3」∠)_。


    紮滿木刺的雙腳跟剛剛側滑時在船身擦掉一層皮的右半身泡到海水時,那酸爽簡直要命。


    那一夜的海泳,對跡部來說是永生難以忘懷的迴憶。


    月光照射下幽暗的海麵,隨著海風不斷波濤洶湧的浪頭。


    還有,在前方不斷遊著,彷佛不知何謂疲憊的身影。


    在海上遠眺燈塔的時候,並不能直觀掌握兩者之間的距離,失去的時間與距離感,加上體力隨著冰冷的海水不斷流失,心理上的壓力可想而知。


    絲毫沒有減少的距離帶來著絕望感讓人開始質疑起自身。


    我真的能遊到嗎?


    沒有遊錯方向嗎?


    我會不會在遊到之前就失溫喪命?


    沒有經曆過的人是無法體會那種孤獨而絕望的無助感。


    跡部對自己一向很有自信,不管是什麽挑戰他都可以突破成功。


    但是,在那一刻他是感激的,感激對方給他帶來的支持,感激有同伴跟他一起奮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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