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爺前來一會兒了,因為王妃在靈安寺,老王妃出外訪友,靈安寺的人隻說王爺先行下山,並不知王爺去了哪裏。」萬總管說到這裏,表情有些不安,「老奴跟襄王爺說主子們的迴府時間都未定,恐無人接待,沒想到,襄王爺還變了臉,堅持要進府等王爺迴來不可。」


    看來杜鵬也急了,他在各地的親信在親族任官的迴避製度下,摔得鼻青臉腫、怨氣衝天,而這股滾滾怨火就他得到的情資也已經燒到京城來了。


    悅來酒樓的何洋,在前兩天已經先行下江南要幫忙處理,還帶了展富鑫等江湖人同行,並要易容成楊平的他留在京城,直言若有任何風吹草動,定要飛鴿傳書予他。


    思緒百轉間,梁璟宸已經闊步走入廳堂,果真見到杜鵬在兩名隨侍陪同下,自在的喝著茶。


    「王爺迴來了。」


    此刻的杜鵬就像個親切的長者,但他很清楚老家夥的心有多貪、多惡毒,他笑了笑,「讓襄王爺久候,真是抱歉。」


    杜鵬站起身來,拱手笑道:「嗬嗬嗬,本王是不速之客,何來抱歉之說,該是本王冒昧了。」


    先禮後兵?梁璟宸也不動聲色,「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襄王爺有何事要找本


    王?」他邊說邊以手示意杜鵬入座,隨即也在自己專屬的椅子坐下。


    杜鵬撫須一笑,「不知王爺那件查了多時的貪瀆案查得如何?」


    原來又是來探口風的。梁璟宸微微一笑,「因事件牽涉太廣,再加上本王不才,還未調查透澈,暫時也無法對王爺透露,還請王爺見諒。」


    「這一次仍是半點透露也不成?」老臉上已不見笑意。


    他也轉為嚴肅,「沒錯。」


    兩人四目深沉對峙,久久不發一言,但冷峻的眼神已有擦槍走火的態勢,透露出對彼此的不滿與敵意。


    杜鵬抿緊唇,不客氣的丟下狠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王爺應該很清楚本王對朝臣的影響力,但我相當惜才,尤其是像王爺如此文武雙全、足以為國家棟梁之人,千萬別自毀前程。」


    梁璟宸冷銳的黑眸迅速的閃過一道火光,「王爺這是警告?」


    「姑且認為是威脅吧。」他摸著白須冷笑,「你重視的人也可能因為你的一念之差成為階下囚,更有可能跟著滿門抄斬。」


    他黑陣倏地一眯,但心裏是驚悸的,看來,杜鵬的耳目仍然不少,而且也得知他已知趙柏慶是涉貪一員的消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本王為人原則。」梁璟宸知道自己不能示弱,他麵對的是個冷酷貪婪又殘暴的老家夥。


    「襄王爺這一席恐嚇的話,本王姑且認為是個玩笑而已。」


    杜鵬臉色一繃,他身後的侍從更是個個臉色丕變。


    「不過,」梁璟宸的話尚未說完,黑眸閃動著陰鷥,「一旦玩笑成真,本王不是以牙還牙,而是要王爺百倍奉還!」


    梁璟宸全身散發可怕的戾氣,與他眼對眼,狡繪陰險的杜鵬竟被這氣勢所震懾,怔怔的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隻能拂袖而起,憤怒的率眾離去。


    翌日傍晚,趙湘琴從靈安寺迴來,梁璟宸外出未迴,她與孟氏小敘,從言談中,她猜測貪瀆案件益發明朗,但卻牽連到她親爹一事,梁璟宸是隱瞞婆婆了。


    不一會兒,梁璟宸迴來了。


    孟氏來迴看著這對夫妻,怎麽覺得兩人的神情怪怪的,「怎麽了?」


    梁璟宸微微一笑,「沒事,娘,我們先進房了。」


    「也是,璟宸過幾天就要下江南,這一去,快則半個月、慢則一個月才會迴來,小倆口多聚聚。」孟氏笑著催促。


    梁璟宸與趙湘琴相視一眼,即往青澤院走去,但跟在身後的小芷跟吳桐也不時的交換著目光,都覺得兩個主子怪怪的。


    接著,兩人一入寢臥,就要他們退下,不必侍候。


    寢臥裏,是好長好長的一陣沉默,趙湘琴的目光不經意的看往寢臥後方的浴池,多麽諷刺,不過相隔一天,兩人從天雷勾動地火的激 情熱吻,迴歸到此時相視無言的靜默中。


    終於還是她先開了口,但也顯得手足無措,「就我爹的那件事,你打算怎麽處理?我不相信我爹會涉貪——」


    他搖搖頭,「這事我還得跟其他人再討論,你不必擔心,我還有事要到書房處理。」


    就這樣?!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轉身就往書房走去,是怕她會對父親通風報信,所以沒打算透露他要怎麽做?他不相信她!這個認知令她心裏發酸。


    隻是,他要下江南總需要她的易容術吧?


    所以,她等著,等著他開口邀她同行,但一連兩天,彼此碰麵他卻是隻字未提,再過了一天,他才開口,「我已經讓下人準備南下事宜。」


    「隻有你一個人?」她的胸口莫名揪疼。


    「當然,但要請你製作一個人皮麵具。」


    「誰的?」


    「我的。」


    「就、就隻有這件事?」所以,他不需要易容術,還是擔心她知道一切的計劃,會私下將消息送去給她爹,讓她爹脫罪?畢竟,她也知道這是一趙收網之行。他看著她好一會兒,點點頭。


    她暗暗的吸了口氣,努力撐住臉上的笑意,「好,我這幾天就完成給你。」


    他點點頭,轉身就步出寢臥。


    就這樣?好,很好!她該欣喜若狂,她可以放輕鬆了,不必夜夜替他易容,不必擔心他的潔癖,也不必擔心被他又抱又吻,不必聽他不想和離的話,這樣很好,很好……她在心裏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說。


    接下來,他幾乎忙得不見人影,而她則好幾次以吩咐小芷到街上店家買胭脂為由遣走她,讓自己得以在房內趕製梁璟宸的人皮麵具。


    這事一點都不難,隻是做著做著,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五官太清楚,每個表情變化、每一個線條……她邊做著,眼眶泛紅,心好酸、好痛……


    她難過的發現,她對他不僅僅有了感情,而且,這個感情比她自己預想的還要深、還要濃,不然,一顆心怎麽會這麽痛?


    接下來兩天,他幾度迴房,但也是來去匆匆,即使她從他口中得知,皇上已頒布他將以河道總督之名下江南的聖令,他也未就細節部分再進一步的說給她聽。


    「人皮麵具完成了,你看看。」這一夜,她將手上的人皮麵具交給他。


    「謝謝。」梁璟宸收下了,卻也不跟她提是要給誰用的。


    如此保密,是因為認定她爹也在貪瀆名單內,對她不再信任,所以也不願再讓她參與?


    梁璟宸看著她,知道有些事他沒說清楚,讓她感到很受傷,但是——他的目光移到窗戶外,隱約可見一名躲藏在茂密樹葉中的黑衣人,那是他安排的自家人,近日來,王府日夜都有杜鵬的人在暗暗監視,他隻能請靈安寺的師兄弟來幫忙抓人,


    日夜警戒、反監視,也是保護她。


    「你先睡吧,我今晚會在書房忙到很晚。」他溫柔的道。


    「好。」她勉強擠出笑容,目送他步出房間。


    兩天後,梁璟宸與幾名隨侍在孟氏、趙湘琴等主仆的目送下,輕車簡裝的下江南。


    少了梁璟宸的日子,時間突然走得好慢,趙湘琴做什麽事都顯得意興闌珊,提不起勁來,即使是刻意支開小芷來到靈安寺殺時間,麵對瘋師父馬拉鬆似的碎碎念她也無感,這可讓空峒看不下去了,「不過五天,這麽快就想你老公了?」


    悵然若失的她沒說話,隻是悶著頭做人皮麵具,做的還是梁璟宸的臉,因為她怎麽做,到最後都會成了他的臉。


    但空峒可不希望視線所及全都是梁璟宸,他起身,將她拉出室外,看著周圍的好山好水,做了個深唿吸,再迴頭看著還是鬱鬱寡歡的趙湘琴,突然開口問,「你是被吃乾抹淨了?」


    哈!果然有反應了,就見她馬上有精神的瞪向他。


    「當然沒有。」


    「沒有就弱了!你啊,人生難得有第二迴合,你不把握,是要等第三迴合?」他語重心長,希望能點醒她。


    但她不想談這件事,刻意轉移話題,「楊平還是不肯合作?」


    他瞪著她,看著她難過的轉開臉,他也知道小倆口的問題很麻煩,趙柏慶究竟在湊什麽熱鬧嘛!


    好在梁璟宸是個有腦的徒弟,後續的計劃已算了趙湘琴一份,他這個老人還挑燈做了兩張人皮麵具給他,失魂神傷的她不會難過太久的。


    想到這裏,他迴答起她的問題,「說來,你的老公要走一趟江南全是楊平造成的,就你的師兄們查出來的情報,他知道何洋很多事,就連例行大會重要帳本的流向他也很清楚,但就是堅持不肯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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