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裴淩,飛梭明顯一頓,緊接著,蔣風物從中遁出,跪倒在地,恭敬無比的說道:“拜見幽陽刀聖!”


    “刀聖洪福齊天,長生久視,深仁厚澤……”


    “小人已經帶上鎮長父子,接下來,必然會尋一民風淳樸、水土肥沃之地,安置他們……”


    說著,見裴淩沒有阻攔的意思,蔣風物暗鬆口氣,返迴飛梭,繼續朝青要山外麵遁去。


    下一刻,剛剛遁走的妖修,也從另外一個方向,以飛快的速度飛迴了原地。


    這些妖修看到裴淩,紛紛麵色一變,反應過來之後,急忙行禮:“拜見幽陽刀聖!”


    “刀聖寬容大度,如璞玉渾金……”


    跟剛才的蔣風物一樣,見裴淩仍舊負手而立,沒有動手之意,妖修們匆匆忙忙的奉承了幾句,趕緊又朝青要山外遁去。


    緊接著,長草之上,飄飄忽忽,鬼轎也從青要山的某個方向,被八名鬼物抬迴了原地。


    裴淩麵色微沉,當即沒有任何遲疑,其手向前一伸,虛空之中,立時打開了一道巍峨的門戶。


    這道門戶純粹由怨念、恨意、詛咒……組成,充滿了不詳與惡念的氣息。


    門戶之中漆黑一片,似隱藏無盡鬼祟,散發出磅礴陰氣,霎時間令此方天地,蒙上一層陰翳。


    裴淩袍袖一拂,一陣浩大陰風平地生出,瞬間將終葵鏡伊與喬慈光卷入其中,爾後,他一步踏出,直接帶著二人遁入門戶之中。


    嗖!


    其速度迅捷如電,終葵鏡伊與喬慈光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覺得周圍景象變幻萬千,入目卻唯獨一片光怪陸離,似是一瞬間便跨過了萬水千山,到達某個未知的遙遠之地。


    但就在此時,裴淩忽然停下。


    終葵鏡伊與喬慈光頓時迴過神來,卻見空山寂寂,不遠處,白草鎮的殘骸猶如浮島般懸浮半空,他們一步也沒有移動,仍舊停在原地!


    裴淩神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是“逆”的後手?


    不可能!


    “逆”沒有這樣的實力!


    能夠在他無法察覺的情況下,將此刻的他,困在這方天地……如果“逆”真能做到,剛才哪裏還需要跟他浪費時間?


    眼下這情況,隻有兩個可能……


    其一,是那位下界仙人!


    其二,是……青要山的某位恐怖存在!


    想到這裏,裴淩立時抬頭,朝蒼穹之上望去,語聲冰冷的問道:“是誰?”


    這個聲音如洪鍾大呂,厚重響亮,瞬間傳遍整個這方天地。


    下一刻,風雲突變,原本澄澈如琉璃的天幕,浩瀚磅礴的妖氣唿嘯降臨!


    妖氣彌散,如狼煙滾滾,轉眼間遮天蔽日,令蒼穹瞬間黯淡,宛若夜幕倏忽落下。


    大地上,草木劇烈的搖晃著,山川顫栗,溪水淙淙,所有一切,都在瘋狂傳遞出臣服之念。


    仿佛臣子迎接君王的駕臨。


    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跪拜之念,從四周一草一木、每一顆沙礫之中洶湧而至,不斷衝擊著外來者的心神。


    終葵鏡伊、喬慈光皆麵色大變,各自運轉宗門心法,試圖穩住道心,不至於立時拜倒在地。


    裴淩心神一定,立時驅散了這股似來自此方天地的催促,注目上空,耐心等待。


    就在此刻,青冥之上,一個古老滄桑、似已經曆難以計數歲月的語聲響起:“重溟後人,扶桑造化……”


    “看在你命承十日,方才亦對吾族後裔,出手相救的份上。”


    “本帝也給你一條活路!”


    本帝?


    青要妖帝!


    裴淩眉頭一皺,心中剛好暗鬆口氣,瞬間又微微凜然。


    不是仙人出手,他便還有一線生機!


    但既然是妖帝……他沒有見過妖帝,更不知道對方實力如何,然而青要山乃四大兇地之一,即便強如九大宗門,亦對其頗為忌憚。


    不用想也知道,這位妖帝的實力,必是大乘之上!


    想到此處,裴淩望了眼身旁的終葵鏡伊與喬慈光,立時說道:“晚輩裴淩,見過妖帝前輩。”


    “此番驚擾青要山,皆是晚輩一人為之,與他人無關。”


    “還請前輩寬大為懷,放無辜者離去。”


    “晚輩一個人留下,聽憑前輩發落。”


    終葵鏡伊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裴淩這魔頭竟然能夠說出這般話語。


    這個時候,那古老無比的語聲淡淡說道:“所有求道者,踏入青要山的刹那,便是自開因果。”


    “因果既開,如若半途而廢,就等若自廢前途。”


    “此行是機緣,是死局,都隻能自行承擔。”


    “未曾入道的凡俗生靈可以走,其他的,必須留下!”


    “包括吾族那幾位後裔。”


    話音方落,蔣風物、數名妖修,再次迴到了此地。


    隻不過,飛梭之上,卻隻剩下了蔣風物一人。


    另外兩名凡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蔣風物與那幾名妖修頓時無比驚恐,心念未轉,那種來自四麵八方,萬事萬物的心神衝擊,猶如決堤洪水般,瞬間將他們徹底吞沒!


    “撲通!”


    雜丹修士根基虛浮,氣息駁雜,完全經受不住這般氣息,立時身不由己的離開飛梭,跪倒在地,大汗淋漓。


    相比蔣風物,數名元嬰期妖修卻更是不堪。


    它們沒有絲毫反抗之力的匍匐在地,縱然臉上沾染了泥沙也完全無心顧及,每一個都恨不得將腦袋直接埋進泥土之中。


    所有妖修,無論跟腳、族群、血脈……此刻皆抖若篩糠,發自肺腑的恐懼、臣服、戰栗、愧疚……猶如驚濤駭浪,唿嘯而至!


    “陛、陛下……”妖修們此刻如同被扔上岸的魚,全部唿吸困難,幾欲癱軟當場。


    一股似從久遠流傳至今的本能,徹底主宰了它們的所思所想,原本保持人身的妖修,轉眼之間,盡數恢複原形。


    羽毛華麗的禽妖、雄壯魁梧的熊羆、有湛藍水汽縈繞的海族、豔色欲滴的花妖、赤金與墨色交織的峰妖……妖族巨大的體型,霎時間將原本極為寬敞的山腳,充塞得滿滿當當。


    恢複原形之後,這些妖修隻覺血脈深處流傳而來的壓力,愈發增大。


    但與此同時,它們卻亦感到來自蒼穹、來自此方大地、來自整個青要山的庇護思念之意,如同從無數歲月之前,它們便屬於這裏,又如同宦遊多年的遊子,隔了無數歲月、重山重水、難以計數的恩怨情仇之後,再次踏上桑梓的地土。


    一種強烈無比的、這些妖修從前從未有過的深沉情愫,浸潤入它們的骨髓,喚醒了它們沉寂不知道多少時光的記憶,不知不覺,所有妖修皆已淚流滿麵:“陛下?陛下!”


    望著這一幕,裴淩麵色不變,說道:“晚輩已經步入仙途,不需要太過久長的歲月,便可進入浮生境,開啟浮生棋局,飛升上界。”


    “仙路現在名額尚有空缺,隻要前輩肯放人,晚輩便將名額……”


    然而,不等他將話說完,那古老滄桑的聲音,已經直接打斷道:“不用。”


    裴淩頓時一怔。


    浮生棋局的名額,一直是他對付大乘期以上存在的底牌。


    眼下這妖帝,竟然一點都不在乎?


    短暫詫異之後,裴淩迅速恢複平靜。


    見妖帝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他沒再繼續堅持,當即便問:“不知前輩給的生路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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