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教。


    總壇。


    傳送陣驀然白光大亮,浩浩衝霄。


    陣法之中空間猛地波動起來,須臾,七道白袍金環的身影從中顯現。


    此刻,七人皆白袍染血,氣息混亂,望去狼狽不堪。


    一尊三足圓鼎懸浮七人身畔,氣息深沉怪誕,正是本始積鼎。


    白光散去,負責戍衛傳送陣的眾多天生教修士看清這一幕,紛紛躬身行禮:“拜見太上護法!”


    霍其藻、任郊等七人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幕,皆長鬆口氣,不禁恨聲傳音:“裴淩這小輩,委實猖獗!”


    “卑賤之徒,竟敢與天意作對,絕無好下場!“


    其倒行逆施,雖然必定下場慘烈,然眼下氣數未盡,實力強悍,吾等此番損失不小


    “先去向教主說明情況,看看接下來如何對付這人奴血脈.”


    一麵說著,霍其藻七人一麵迅速施展術法整理儀容,旋即朝教主所在的宮闕遁去。


    片刻後。


    翡翠般的池中,畫舫內,嵇麓再次揮退兩名絕色爐鼎,皺著眉接過一枚新製玉簡,貼在眉心查看。


    這是霍其藻錄下的留影,裏麵正是裴淩與天生教諸多太上護法的整個戰鬥過程。


    很快,嵇麓看完留影,將玉簡放下。


    望著下首的七位太上護法,他淡淡說道:“裴淩身份低賤,但實力確實很強。“


    “其挑戰,本座是肯定不會接的。”


    “這般卑賤血脈,人奴之後,重溟宗毫無規矩,傳其道統,已然是亂了綱常道義。“


    “本座乃聖教之主,應其挑戰,更是自降身份,是侮辱了嵇氏血脈的矜貴,也是失了聖教體統。“


    “但這裴淩現在非要與本座一戰,也是有些麻煩”


    “既然如此,那便直接當這是重溟宗的宣戰!“


    “傳令下去,合宗出動,迎戰重溟宗!”


    “敲響祭鼓,召閉關突破渡劫期的太上護法,全部出關迎戰!”


    霍其藻等人對望一眼,紛紛點頭:“好!“


    非是教主怯戰,實在是這裴淩空有實力,出身卻過於寒微。


    以天生教教主的身份,若是接受了他的挑戰,不論勝敗,都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因此,與其任憑重溟宗放任這血脈卑賤的聖子用挑戰的方式來羞辱聖教教主,倒不如聖教主動出擊,


    應戰這重溟宗聖子!


    很快,霍其藻等人離開畫舫。


    目送諸位太上護法離去,嵇麓站起身,一步踏出,四周景物頓時陷入一片光怪陸離之中。


    轉眼之際,他已然離開畫舫,出現在一片滔滔黑火之中。


    這片黑火翻騰如沸海,濃淡不一的黑色時時刻刻都在躍動,似虛似實,似真似幻。


    極熱與極冷,彼此轉換匯聚,變化無常。


    火焰之中,矗立著兩尊巨大的石像,以背靠背的方式,靜靜而立。


    無盡烈焰燃燒簇擁,如同狂熱的信徒,洶湧澎湃著觸碰他們的袍角。


    這兩尊石像,一男一女,左側的男子,相貌堂皇,長發梳得一絲不苟,整整齊齊綰在金環之中,眉心寶石流光溢彩,長眉亮目,鼻直口方,寬闊的膀臂下,蜂腰猿臂,肌肉虯結,處處彰顯著男子的陽剛英武,堅實的手掌中,持著一柄赤金短杖。


    杖首鑲嵌無數寶石,光華璀璨,其身鏤刻無數繁複符文,氣息晦澀。


    右側則是女子,其嬌柔豔麗,彎眉杏眼,青絲堆疊如雲,愈顯脖頸修長纖細,曲線玲瓏,眉間仿若海浪的花鈿,與瀲灩眼波彼此映襯,栩栩如生的傳遞出女性柔情似水、婉轉婀娜之態。


    縱然是石刻也能感受到極致柔美的柔荑,纖纖若蘭花,輕拈一支赤金步搖,步搖通體蜿蜒起伏如水流,綴著數串金珠,燦爛華美,有仿若萬仞鯨波的沉凝感醞釀其中。


    這兩尊石像皆口角含笑,長睫低垂,似睡非睡、似喜非喜的俯瞰著來者。


    寧謐之中,透著分明的詭譎。


    嵇麓白袍如雪,緩步走過滔滔黑火。


    漆黑的祭火瞬息萬變,時而冰寒刺骨,如墜萬載寒淵,凍結萬物;時而熾烈灼熱,仿佛大日當空,焚盡一切。


    然而天生教嫡傳功法緩緩運轉之下,祭火無論寒熱,皆溫馴如水,連嵇麓衣角發絲也未曾損傷,且主動分開道路,任憑其自在而行。


    嵇麓走到石像之下,抬頭仰望。


    似感受到他的目光,男女石像的嘴角,都越發上翹,笑容更為分明間,它們的眼眸,也一點點張開。


    屬於男子陽剛矯健的魅力,與屬於女子陰柔嬌弱的魅惑,在這一刻宛如實質,撲麵而來。


    縱然以嵇麓的修為與心誌,這一刻也不禁對這雙石像心生愛意,恨不得效仿四周黑火,跪下來祈求它們、渴慕它們、簇擁它們、膜拜它們


    隻不過,他很快升起一抹警覺,迅速斬滅了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


    旋即轉動步伐,走到男性石像麵前,隨著嵇麓的選擇,女性石像似發出一聲遺憾的輕歎,嘴角落下,


    長睫垂下,那種嫵媚入骨、令人不由自主神魂顛倒的魅惑感迅速消散。


    而男性石像,笑意盈盈間,眼睛已然完全張開。


    其眉心寶石一點點綻放光彩,石刻的手臂也緩緩抬起,赤金權杖劃破虛空,挾無盡光華伸向嵇麓。


    嵇麓同樣伸手,正要觸摸杖首,但認真想了想,卻忽然停住


    沉吟片刻,他轉過身,走到女性石像麵前。


    男性石像的神情霎時間陰冷下去,與其相反,女性石像卻露出極為歡快的笑容,宛若蝶翅的濃睫輕眨間,赤金色眼眸流露出春暉般的光芒,眉間花鈿徐徐流轉,如同海嘯的巨響中,石像舉手,將步搖朝嵇麓發間插去。


    嵇麓站在女性石像麵前,一動不動,任憑對方將那支步搖插入自己發間。


    步搖頃刻消失不見,麵前的兩尊石像也在瞬間恢複如初,似笑非笑,似睡非睡,一持短杖,一拈步搖。


    與此同時,嵇麓的氣息驀然變得無比恐怖,其容貌,也似發生了詭譎的變化。


    祭火翻騰如浪,映照其膚光勝雪,眼眸之中流光溢彩,仿佛收盡千山明媚。


    他沒有繼續在此地停留,輕輕一拂廣袖,步伐輕盈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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