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日月之光難抵,沆瀣氤氳終年,無論什麽時候走進來,此地都是一片濕漉漉、黏糊糊的沉悶。


    星霜之色,隻在枝頭。


    稠密交錯的枝葉下,盡是影影幢幢的黑暗,晦澀昏惑。


    一隻猿猴輕盈的攀爬樹梢間,須臾,它一個縱躍,猛然壓低了一叢分枝,樹影搖曳之際,一縷星光偶然的落入林下。


    正正好好,照出一座孤零零的墳墓。


    下一刻,五道身影,推開泥土,簌簌聲中,挨個爬出墳包。


    “鬱”與四名貪奴走出墳墓,站到了空地之上,他們周身的人臉,正在飛快消失。


    萬魂咒的力量,已然迅速退去。


    片刻之後,主仆狀態皆已恢複如常,但就在這個時候,氣息陡降!與此同時,身側的墓碑上,開始流淌出鮮血,染紅一行行血色雲篆


    荒村枯井,殘垣斷壁。


    破敗荒廢已久的村口,一株枯死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樹下,矗立著一座孤零零的墳墓。


    紅粉新娘與“囚”推開被反複拍實的泥土,從墓中爬出。


    他們身上的潰爛與人臉正在漸漸淡去。


    狀態尚未恢複,紅粉新娘頓時說道:“我知道第一道門的時候,是如何輸的了!”


    “囚”朝紅粉新娘望去,問道:“如何?”


    紅粉新娘說道:“裴淩,偽裝成了‘咒’!”


    聞言,“囚”眉頭一皺,爾後很快說道:“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整個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一遍,免得其這次使用同樣的手段。”


    紅粉新娘點頭:“好!”


    話音剛落,最後一張人臉消失,她跟“囚”的狀態完全恢複,但下一刻,二者的氣息,便開始急速下降!


    不一會兒,他們雙雙跌落到了練氣期。


    而此刻,身側的墓碑上,開始迅速浮現一行行血色雲篆


    “規則一”


    “規則二”


    紅粉新娘與“囚”很快看完四條規則,紅粉新娘頓時峨眉一蹙,說道:“我們得先想辦法,恢複修為實力!”


    “囚”點了點頭,忽然拎起手中的籠子,單手打開了籠門。


    三名手指大小的小人,立時從籠中走了出來。


    一步踏出籠門,便迅速變大。


    很快,化作了三名人族修士:居中者雙鬢微霜,麵容俊朗,似已中年;左側之人皇袍金冠,氣度雍容;右側之人青衫磊落,背負長劍。


    此刻,三人皆麵色茫然,眼神渾渾噩噩,修為同樣被壓製到了練氣期。


    赫然是失蹤已經的傅玄序三人!


    “囚”麵色平淡,對這三名人族說道:“你們各自選擇一個方向,探查一下四周情形。”


    “一炷香之後,迴來稟告。”


    傅玄序三人聞言,猛然迴過神來,立時說道:“好!”


    語罷,他們一點沒有質疑“囚”的命令,遂按照對方的吩咐,各自散開,前去探查周圍。


    望著三人離去,“囚”平靜的說道:“先讓這三位生者去探路,現在,跟吾說說,那裴淩的手段。”


    荒野之上。


    十幾騎收攏韁繩,壓製著座下駿馬奔馳的衝動,將一座尋常的油氈車團團圍住。


    油氈車壁掛著氣死風燈,隨著道路的崎嶇,不斷飄動,拉扯出奇形怪狀的影子。車轅之上,隨意盤坐著一名魁梧漢子,其著一襲醬紅袍服,眉眼狹長凜冽,通身煞氣,手中抓著一條馬鞭,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拍子,雙目似闔非闔,姿態閑散。


    然而四周遊弋的武夫,行進之際,對其卻流露出分明敬畏之色。


    倏忽,頭頂星光月色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片墨色密雲悄然而至,遮蔽天穹。


    整個荒野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原本依稀可辨的前路,此刻放眼望去,夜色茫茫,根本分不清楚具體情形。


    這支隊伍顯然久經考驗,不必任何人招唿,齊刷刷勒住韁繩,停下行進。


    “總鏢頭。”一名騎士借著風燈照明,撥轉馬頭,靠近車轅,沉聲說道,“天色忽變,牲畜看不清路徑,怕是不能繼續走了。”


    那趕車漢子聞言,這才睜開眼,看了眼天色,道:“既如此,就地休憩一下,然後”


    但話音未落,卻忽然聽到一陣劈裏啪啦的動靜。


    豆大的雨點沒有任何征兆的拍落下來,頃刻間已經沾濕了所有人的衣袍。


    看到這一幕,一行人均皺起眉:“傍晚時分還見著霞彩,怎麽忽然下雨了?”


    這雨說下就下,須臾之間,已成瓢潑之勢。


    他們所在的這片地方,似乎剛好地勢不高,四麵八方的雨水霎時間匯聚而來,沒多久,便淹沒了馬匹的蹄子。


    見此情形,總鏢頭立時吩咐:“換地方,這裏待不得。”


    “是!”諸騎士知道情況緊急,應下之後,當即便有數騎分出,各自從懷中摸出一支火折子,點燃了掛在馬鞍上的風燈,朝各個方向馳騁而去,尋找能夠避免被淹沒的高地。


    須臾,一名騎士冒著大雨返迴馬車之畔,大聲說道:“總鏢頭,前麵有燈火!似乎是家客棧!”


    客棧?


    聞言,眾人頓時精神一振,總鏢頭當即吩咐:“速速過去,今晚就在客棧過夜。”


    “是!”眾人應下,當即又有人取出特製的哨子,用力吹響之後,仿若夜鳥的啼聲立時響起,在夜幕之中傳出極遠。


    很快,之前去探路的其他騎士紛紛歸來,聽說附近有客棧之後,都是如釋重負。


    因著客人定下的交貨日期苛刻,他們此行,非但是總鏢頭親自壓陣,沿途風餐露宿,選擇的都是首次行走的小路,連續月餘下來,便是鐵打的漢子,也有些吃不消了。


    如今能夠在客棧住一晚,豈能不喜?


    當下眾人撥轉馬頭,總鏢頭也操控著韁繩,勒令拉扯的馬匹調轉方向,朝客棧行去。


    “唏律律”


    然而,所有的坐騎全部佇立不動,連連打著響鼻,顯得非常抗拒,絲毫不願意朝客棧踏出一步。


    “嘩啦啦”


    雨下的越來越大,很快便在四周騰起一陣茫茫霧氣,遮蔽視野,而地上的積水也越來越高。


    見此情形,眾人心中惱火,夜色深重,大雨如注,眼下所在的地方,隨時可能被淹沒,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躲雨的地方,結果這些畜生竟在這種時候添亂


    想到這裏,總鏢頭麵色微沉,立時揮起鞭子,狠狠朝馬背上抽去。


    其他人也是一肚子的火,同樣開始鞭笞起這些不聽話的畜生。


    “啪!啪!啪”


    一邊抽打,一邊大聲嗬斥,許久之後,馬匹吃痛不過,發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哀鳴,不得不調轉方向,朝客棧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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