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學塾。


    剛進門的庭院內,垂花門下的黃狗還在低咆。


    裴淩與終葵鏡伊並未將其放在心上,還在看著麵前的白袍人。


    隻聽嵇長浮說道:“我姓嵇,名長浮。”


    這名字說出來,嵇長浮心頭微微一跳,仿佛犯了一個很重要的錯誤,但他思來想去,也找不出問題在哪裏,隻得暫且壓下。


    嵇長浮?


    這名字,自己一定在哪裏聽過!


    裴淩微微皺眉,但仔細迴想了片刻,卻一點記不起關於對方的任何事。


    就在此刻,垂花門中傳出一聲嗬斥,黃狗頓時噤了聲,夾著尾巴趴迴原地。


    伴隨著咳嗽聲,一名須發花白、麵容古板,穿著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色袍衫的老夫子走了出來,看到他們三人,頓時擰起眉頭,嗬斥道:“都這麽晚了,早課早已開始,身為人師,卻還在這裏磨磨蹭蹭,成何體統!”


    “快點進去授課!”


    聞言,裴淩、終葵鏡伊以及嵇長浮三人都是一怔,爾後連忙點頭:“是,夫子。”


    三人心中都很忐忑,是的,他們已經遲到,得趕緊進去給學子們授課,否則後果會很嚴重!


    他們不敢怠慢,跟在老夫子身後,快步走進垂花門,匆匆走到瓦房前,卻見瓦房高大,分作數間。


    第一間學堂門口,掛著一個“丙”字,老夫子站住腳,吩咐終葵鏡伊進去:“好生教導學子,莫要懈怠。”


    “若是教導無方,後果自負!”


    終葵鏡伊定了定神,說道:“是。”


    爾後舉步入內,卻見外觀看起來明亮寬敞的屋子,裏麵卻是一片陰暗冰冷。


    仿佛一下子走進了某個墓穴一般,說不出來的壓抑難受。


    約莫十幾個學子,有男有女,麵色呆板的坐在下麵。


    這間學塾對於學子的服飾似乎有著要求,此刻所有男性學子,都穿著深藍長袍,衣襟袖口露出寸許的白色中衣衣緣。長發以同色布帛整整齊齊的束起,腰間佩戴著一個攢珠香囊,墜著一縷流蘇。


    女性學子,則綰著雙螺髻,發髻上飾以五彩絲絛。清一色著荼白地繡纏枝花卉短襦,係著淺藍下裙。裙擺上打著同心如意結,綴下長長的絲絛。


    所有學子見終葵鏡伊入內,齊刷刷的轉過頭朝她看過來,目光空洞而茫然。


    老夫子站在門口,並不進去,再次提醒終葵鏡伊:“花夫子,記住,一定要用心教導。”


    終葵鏡伊點頭道:“明白。”


    緊接著,老夫子又帶著裴淩與嵇長浮走到下一間學堂門口,這一間門口掛著“乙”字,老夫子示意嵇長浮入內:“嵇夫子,用心教導學子,莫要墮了我溪午學塾的聲名。”


    嵇長浮走進去,隻覺得這間屋子,比丙字學堂更陰暗森冷。


    裏麵的學子數目倒是差不多,打扮也完全一致。


    隻不過,這些學子此刻盯著嵇長浮的目光,透著無比的惡意。


    似乎隨時隨地,會做出一些什麽舉動來。


    跟剛才一樣,又一次提醒嵇長浮,必須“用心教導”學子後,老夫子帶著裴淩,走到了第三間學堂門口。


    “進去吧。”老夫子淡淡說道,“王夫子,這裏麵的學子,就都托付給你了。”


    裴淩緩步入內,這間學堂,遠比之前的兩間更晦暗、更陰冷,仿佛是墓穴的深處。


    入目的任何角落,都可能隨時隨地跳出鬼魅。


    學堂裏的學子們,端坐座中,一動不動,臉上都掛著詭異的笑容。


    丙字學堂。


    老夫子帶著裴淩與嵇長浮離開的腳步聲離去之後,學堂內,便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學子一瞬不瞬,盯著終葵鏡伊,默默不語。


    終葵鏡伊打量他們片刻,忽然感到自己似乎忘記了很多事情,但卻怎麽也迴想不起來。


    就在此刻,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擊打鐵片的“哐哐”聲。


    授課時辰到了!


    終葵鏡伊猛然迴過神來,教導學子要緊,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


    於是,她幹咳一聲,宣布道:“現在開始授課。”


    學生們眼神依舊空洞,語氣輕飄飄的說道:“是,夫子。”


    終葵鏡伊沒有察覺到任何問題,立刻道:“終葵氏祖傳的槍道,講究的是”


    她直接開始講述起槍道的修煉,她的本命法寶是槍,主修的便是槍道。


    接下來,她每說一句關於槍道的心法、心得,她對槍道的領悟,便遺忘了一分。


    說著說著,終葵鏡伊發現,自己對自幼修煉的槍道,開始越來越陌生


    乙字學堂。


    一雙雙滿懷惡意的目光,盡數籠罩嵇長浮周身。


    四周晦暗陰冷,仿佛是眾多惡鬼,藏身學子們的皮囊之中,蠢蠢欲動,想一擁而上,啃噬嵇長浮。


    須臾,擊打聲響起。


    嵇長浮旋即開始講解雙修之法,采衤卜之術:“聖教諸道傳承之中,陰陽和合之術,雖然並非最強,但勝在能夠輔佐其他所有傳承。故此,此術乃我聖教精銳必修。”


    “今日,我為大家講解雙修之法中的采衤卜之術”


    “采衤卜,有采陽補陰,也有采陰補陽。”


    “我所擅長者,自然是采陰補陽”


    “首先,是爐鼎的選取”


    講著講著,他臉色漸漸開始掙紮起來。


    他的“法”在流失,元嬰法相正在衰弱!


    片刻之後,嵇長浮不再多說一個字,法相的衰弱,讓他越來越意識到不對勁。


    即便記憶仍舊沒有恢複,他也本能的察覺到,不能繼續說下去了!


    隻不過,他住了口,底下的學生卻是不願。


    當即,便有一名男性學子開口:“夫子,學生愚鈍,夫子所言如何雙修,如何采衤卜,煩請夫子當眾演示一番。”


    其他學子紛紛附議:“對!”


    “還請夫子言傳身教,莫要吝嗇學識。”


    “夫子方才說的幾種姿勢,學生也沒有領悟”


    “夫子學究天人”


    “請夫子立刻演示!”


    頓時,整個學堂的學子,七嘴八舌的催促嵇長浮繼續傳授。


    嵇長浮不言不語,他剛才說了很多雙修心得,眼下對於雙修之道,已經變得非常陌生。


    而且,就算他還記得所有的心得與領悟,眼下這種情況,他也一點沒有繼續傳授的打算。


    更別說,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演示!


    眼見嵇長浮遲遲沒有迴應,學子們還在不住的勸說,但他們的麵容,卻漸漸開始猙獰起來。


    很快,就有一名男性學子獰笑著說道:“既然夫子不願為我等演示,那我等為夫子演示,還請夫子指正!”


    話音未落,乙字學堂的所有學子,不論男女,紛紛解去衣物,一個個排著隊,朝嵇長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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