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之外。


    整座城池,血腥之氣彌漫。


    長街上,一場慘烈的廝殺堪堪結束,尚未幹涸的鮮血順著石板流淌,入目盡是殘肢斷臂,血肉橫飛。


    一名膀大腰圓的男子在屍體之間艱難的爬行著,在地上拖出極長的一道血痕,當他即將離開長街時,路旁忽然衝出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漢,雙目赤紅,手背青筋畢露,高舉一張椅子,狠狠砸向他腦袋!


    一下、兩下、三下男子發出“嗬嗬”聲,雙眼泛白,猛然爬坐起身!


    他直起上半身的時候,才可以看到,此人腹部不知道何時裂開一個口子,已經可以看到腸子露了一截出來,沾了不少泥沙塵土。


    但這男子仿佛根本感覺不到一樣,兀自紮煞著手腳,朝老漢撲過去!


    老漢雙目泛著淡淡的死灰色,手中椅子已然因為用力砸得近乎散架,他立刻從地上搬起一塊石頭砸過去。


    剛剛爬起來的男子腦袋上挨了這一記重擊,“嗬嗬”聲更甚,額角緩緩滑落紫黑色血液。


    老漢麵無表情,已然模糊的神智,卻感覺到說不出來的暢快,不禁加大了砸下去的力道。


    很快,地上的男子,沒了聲息。


    長街靜寂如死,老漢環視一圈,除卻屍體外,隻有無知無覺的屋舍草木,靜靜矗立。


    他抓著沾滿血漬腦漿的石頭,抹了把臉上飛濺到的紅白之物,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身後,新死的男子體內,驀然有什麽被抽走,迅速沒入地底,未寒屍骨瞬間僵冷,繼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枯萎!


    一陣風吹過,幹屍隻堅持了一小會兒,便倏然散作塵土,隨風而去,消失的幹幹淨淨。


    前方的老漢已然轉過街角,迎麵是一座精巧的繡樓。


    樓中傳聞住著這條街最為溫柔美貌的女子,不知道是否這個印象太過深刻,老漢經過樓下時,下意識的站了站腳。


    就在此刻,小樓的門猛然打開,一名披頭散發的女子歘的一下衝出來!


    長發如瀑,錦衣華裳,胸口還戴了一個極為繁複華麗的瓔珞圈長命鎖,顯然是一位出身優渥備受寵愛的富家女。


    但此刻,其鬢發散亂、裙裳殘破,眼神僵直,行徑宛如一頭野獸!


    老漢根本來不及閃避,就已經被她一刀捅入腹中。


    不等老漢有所舉動,這女子迅速拔出短刀,立刻又捅入他腰腹之內!


    噗噗噗


    利刃穿透肉身的聲響不住響起,密集如雨點,頃刻之間,老漢整個腰腹,都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張嘴,喉間嘶聲不斷,卻隻能吐出滿口紫黑色的血液。


    女子再次揮刀,直接砍下了他的頭顱!


    老漢的頭顱落地,骨碌碌滾至其足前。


    女子低頭看了片刻,忽然收起刀,蹲下去,溫溫柔柔的捧起這個頭顱,視若珍寶般抱入懷中


    隻是須臾,她仿佛聽到什麽動靜,立刻將頭顱狠狠扔下,一腳踩上去,警惕四顧!


    不遠處的一座繡樓上,殷東蒙跟三名築基期師弟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


    “殷師兄,城中詛咒越來越強,我們什麽時候動手?”一名師弟收迴看向那女子的目光,轉頭問道。


    殷東蒙麵色平靜,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還在計劃之中。


    唯一的意外,便是城中劇變,那十個不知來曆的老奴,布下的陰冥幽幻縛靈大陣,不知怎的,竟從裴府擴散到了全城!


    陰冥幽幻縛靈大陣不具備殺傷性,但其借用地脈之力,困敵效果奇佳。


    眼下大陣籠罩全城,若不尋出陣眼,就算他們四人都是重溟宗的內門弟子,修為眼界遠逾尋常同階修士,一時也無法出城!


    “裴府那邊,現在情況如何了?”殷東蒙略作思索,緩聲問。


    “那十個老奴,都已經出手。”師弟迴道,“隻是應該還沒抓住裴淩,而且現在這大陣”


    殷東蒙微微一哂:“怎麽說也是外門大比的魁首,又有一隻青要狐妖作幫手,若是那麽快就被拿下,那才叫我意外。”


    “至於這大陣,隻要時間足夠,算出生門位置,破陣並不困難。”


    他淡淡說道,“我們現在,繼續靜觀其變,還不到出手的時候。”


    聽到這裏,一名師弟為難的說道:“可是,脈主的命令,是讓我們配合那十名老奴行動。現在對方既然已經出手,我們就這麽看著,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脈主雖然沒有明說,但想也知道,脈主不想看到裴淩活著。”


    “萬一那十名老奴失了手,這”


    話音剛落,另一名師弟也點頭附和:“沒錯,殷師兄,現在城中一片混亂,那十名老奴卻還沒拿下裴淩,倘若節外生枝,事後脈主知道我們一直袖手旁觀,必然怪罪”


    聞言,殷東蒙冷冷一笑,他知道這兩位師弟心裏想什麽,裴淩擁有天道築基之法,一旦裴淩被那十名老奴提前擒殺,他們這次就錯過一場天大的機緣!


    “你們知不知道,那十個老奴是什麽身份?”殷東蒙意味深長的問道。


    一名師弟說道:“殷師兄,脈主不是說了,那是他私下供養的家奴。”


    殷東蒙嘿然冷笑:“家奴?嗬嗬!他們確實是家奴,但絕不是脈主的人!”


    “你們也不想想看,脈主出身的苗家,連結丹老祖都沒有,也沒出過掌握築基丹的丹師,哪裏來的底蘊,豢養十名築基家奴?!”


    說到此處,他聲音一低,“那次蠱淵追殺裴淩之後,苗脈主便不敢再對裴淩出手,我幾番試探之後,早就確定,脈主當初遭遇了厲真傳的幽魂侍女,並被逼立下了心魔大誓!”


    “隻要脈主不敢違誓,別說他沒有十名築基家奴,就算有,也不敢派遣過來!”


    旁邊師弟疑惑,然後問道:“潛入裴府的十名老奴不是脈主的人?那難道是周師姐的人?”


    殷東蒙冷笑:“周師姐隻想招攬裴淩,怎麽可能殺裴淩?”


    三名師弟聽著,不由麵麵相覷:“那他們是?”


    然而殷東蒙搖了搖頭,卻沒有迴答這個問題,他心中其實已有答案,但這個答案絕不能說出來,否則,他很有可能會成為下一個裴淩!


    深吸口氣,他沉聲叮囑:“你們隻要記住,我現在不讓你們動手,不是不想動手,而是不能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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