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淩隻稍微分心,就覺得自己衣擺猛然一重,是被無形的孩童一樣的東西扯住了。


    他反手一刀砍過去,卻沒有聽見慘叫,反而大腿一痛,是那鬼東西拚著煙消雲散也要咬他一口!


    這一個鬼東西帶了頭,接下來,四周腳步聲越發密集,仿佛是與裴淩有著深仇大恨一樣,歇斯底裏的衝上來,不顧一切,不擇手段裴淩愈戰愈驚,他周身氣血翻騰,厭生刀上的血霧豔色欲滴,每一刀出去,都伴隨著一迭聲的慘叫,以及至少十數鬼東西的消逝。


    饒是不堪一擊,但蟻多咬死象,隨著一次次的揮刀,裴淩額頭汗水不住滑落,體力已經開始衰竭,然而對方數目竟仿佛無窮無盡!


    又過了半晌,裴淩身上開始出現傷口。


    他大口的喘息著,試圖朝庭院外撤去,隻是且戰且退到院門,使勁兒一踹卻發現,院門破碎之後,外麵不是之前的青石小徑,而是仿佛無邊無際的黑暗。


    那黑暗透著陰惻惻的意味,充滿了不祥之感。


    裴淩原本打算一咬牙邁進去,看看是不是障眼法的,隻是才靠近那黑暗,就感到一陣心驚肉跳,似乎全身上下,都對進入那黑暗充滿了發自本能的抗拒。


    “這是?”裴淩擦了把冷汗,就這麽點功夫,他感到自己手背又添了一道咬痕,但在此刻,忽然福至心靈,喝道,“我已練成血煞刀法,霧柳姑娘還不現身一見?”


    這幾天罰金高懸頭頂,竟然差點忘記厲仙子的十日之限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院門外的黑暗裏,傳來一聲輕哼。


    四周密密麻麻的腳印仿佛受到了什麽驚嚇一樣,發出一陣淒厲的哭喊,似要散去。隻是那團黑暗裏倏忽飛出一道烏光,化作無數細小的遊魚,朝四麵八方追逐過去。


    一時間,隻聽到庭院裏裏外外,窸窣聲不絕,仿佛春蠶食葉,瑣碎連綿,聽得裴淩都微微變色。


    與此同時,裴淩隻覺得四周溫度驟降,他後背尤其的冰寒刺骨,有一個柔軟而冰冷的身體貼在那兒,兩條慘白的手臂,越過他肩頭,緩緩環向脖頸,霧柳吐氣如霜,嘴唇幾乎黏在他耳垂上,情人般喁喁私語:“裴淩公子既然練成了血煞刀法了,卻為什麽還要逃跑呢?”


    “你知道不知道,人家在槐陰峰找你找的好苦”


    “這一路上追過來,也追的好苦”


    她一邊說,一邊摩挲著裴淩的咽喉。


    裴淩完全不敢動,隻死死握著厭生刀的刀柄,氣血流轉片刻,才艱難開口:“霧柳姑娘你別誤會,我並非逃跑,隻是最近非常缺靈石,所以才會出宗做任務。”


    “哦?”霧柳猛然出現在他麵前,慘白的麵龐距離他鼻尖不到一寸,愈顯詭異,她血染般的唇瓣微微彎起,露出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公子才進宗,竟然就這樣缺靈石嗎?”


    裴淩如實道:“我殺了李思廣、周頤、苗成安三人,按照門規,得交巨額罰金。”


    “”霧柳指尖點在他咽喉上,怔了怔,旋即就笑了,笑得很開心,“你拿他們練了外煞?難怪這麽快就練成了血煞刀法。”


    “外煞?”裴淩練成血煞刀法純靠係統,至於他自己,因為認識的雲篆太少,那是壓根沒看懂刀法裏都寫了些什麽


    此刻不由一怔。


    霧柳收迴點在他咽喉上的手指,舉袖掩嘴,嘻嘻笑道:“血煞刀法分內煞與外煞,內煞除卻強身健體外,便是鎮壓外煞,免遭反噬你一上來就殺了三個人,目前倒還駕馭得了。但是呢,往後再殺人,凝聚的外煞更多,到時候內煞鎮壓不住,說不得就要走火入魔,變成一個隻知道殺戮的瘋子!”


    “不過”


    霧柳倏忽一把扼住裴淩的咽喉,寒聲喝道,“就算殺人練功,血煞刀法也決計不是區區十日能夠練成的!”


    裴淩整個人如墜冰窖,連眼珠都為刺骨冰寒凍住,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黑色指甲彈出,刺入他眉心,似自言自語道,“裴淩公子,你到底有什麽秘密讓我將你剖開,看一看就看一看好麽?”


    說話間,她指甲緩緩下落,裴淩隻覺得眉心一陣刺痛,溫熱的液體流淌下來,心中驚駭萬分。


    這女鬼赫然是想當場活剝了他!?


    “不行不主人”就在裴淩驚怖交加卻無計可施時,霧柳的動作驀然止住,她甜美姣好的麵容也扭曲起來,語無倫次的嚷著,“不主人不主人主人沒說可以動他我呃”


    掙紮片刻,霧柳露出暴怒之色,猛然一把揮開裴淩,尖聲叫道,“你最好立刻做幾件惹惱主人的事情!好讓主人一怒之下將你交給我!!!”


    裴淩踉蹌退開幾步,心頭卻長舒口氣,幹笑一聲,不敢說話。


    “”懾於厲仙子,霧柳不敢再對裴淩做什麽,滿腔怒火都朝片刻前圍攻裴淩的隱形孩童而去,她招手將烏光抓入手中,卻見那烏光是一個小小的燈台,霧柳蒼白的手從燈台上拂過,便見一朵小小的燈焰燃起。


    那燈焰與烏沉沉的燈台卻迥然相反,乃是極為明亮的光彩。


    甚至出現之後,令破敗的庭院都生動了幾分。


    隻是燈焰之中似有孩童麵容若隱若現,還伴隨著淒厲的哭喊,仿佛正受著難以想象的折磨!


    霧柳聽著看著正一幕,卻露出欣然陶醉之色,末了瞥一眼裴淩,換了若無其事的語氣,柔聲說道:“裴淩公子,你知道麽?血煞刀法隻要開始殺人練功,往後呀,你就隻能繼續殺下去!哪怕有朝一日,內煞彈壓不住外煞,也沒法住手了呢”


    她故意說一半留一半,似笑非笑的看裴淩,見他臉色蒼白,雙眉緊鎖,顯得憂心忡忡,這才心滿意足的掩袖輕笑,“裴淩公子,你似乎很想問我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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