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身為主子的申伯延,因為平時樓月恩調理得當,居然是所有人之中精神最好的那個,而樓月恩隻是神情略見疲憊,但她自己是醫師,身體一有狀況她就會調整,所以也無大礙。


    如此一來,速度就更慢了,原本想趕在太陽下山前進城的,現在顯然來不及,隻能在附近的小山村先落腳。


    一行人進了山村,這裏都是些茅草房舍,以老人居多,偶爾出現幾名孩童,好奇地向他們打量,也都麵黃肌痩,足見是個貧村。


    申伯延等人直接尋到村長處,臨時租要了幾間沒有人居住的茅草房,樓月恩還特地要了一些鍋碗瓢盆——自然,這銀子是特別給的。


    一行人終於能稍作停歇,半個時辰後,樓月恩在屋內安頓好,走出屋外,便好氣又好笑地盯著一群軟趴趴的侍衛,甚至連第一謀士沈祿都有氣無力地坐在一旁。


    「瞧瞧你們的樣子,若遇到賊人,我和大人要靠你們保護,還不如拿把刀先砍自己兩下,裝死欺敵算了。」一路行來,她平易近人的態度,也與他們有了不淺的交情,自然能亂開玩笑,他們也不會在意。


    畢竟那群侍衛雖然現在看起來不濟,但若真遇賊人,他們的戰鬥力卻是可以瞬間拉起,一人滅了一頭熊都沒有困難。


    「夫人,你不能怪我們,我們不像丞相大人那般,有專人烹煮藥膳調養身體啊,隻能在這裏坐以待斃嘍……」沈祿地位不同,其他侍衛不敢說話,但他卻可以順口調侃迴去。


    「怎麽能讓你們坐以待斃,我還缺人牽馬抬轎呢!」樓月恩可不是省油的燈,直接把沈祿連帶這群侍衛的地位再眨一級,不過她的下一句話,讓他們除了苦笑之


    外也無話可說。「後頭我熬了一鍋藥湯,抬出來一人一碗,保證你們個個精神飽滿,明兒個上路時讓馬兒休息,就由你們來拉車!」


    她的話雖誇大,但看申伯延容光煥發的樣子,人人都知道她的藥是真的有效,於是侍衛連忙到後頭去抬藥,一人舀了一海碗灌下去。


    不一會兒,隻聽到人群裏傳來這樣的對話——


    「嗅?好像真的有效果,我覺得沒那麽累了……」


    「方才肚子還隱隱作痛,現在一點也不會了,我甚至可以打一套伏虎拳!」


    「糟,早上一點胃口也沒有,現在我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


    這群侍衛原就身體強健,現在隻是水土不服,為了讓他們能感覺到藥效,她還特地加大了藥材的劑量,如今看來果然奏效。


    「眾人身體都好些了嗎?」申伯延亦是由屋內走出,見到侍衛們都恢複了精神,他也滿意地點點頭。


    「難怪相爺身體越來越好,原來每日吃的東西這麽好,效果好到我都想天天喝了。」沈祿不得不佩服樓月恩。熬的雖是藥湯,但加了雞肉山茸等下去燉煮,滋味比一般的美食更好,與一般藥湯給人難以下咽的印象大相逕庭。


    「不過這一迴,相爺可要看我們喝了。嘖嘖嘖,我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待遇比丞相還好啊……」


    眾人聞言都不禁低頭竊笑,當然在丞相麵前他們不敢放肆大笑,隻是樓月恩待人比較寬和,他們才比較放鬆罷了。


    沈祿話都還沒說完,屋內又走出一名侍女,拿著一個湯碗,恭敬地端到申伯延麵前。「大人,這是您的藥湯,夫人特別交代的,因為佐料較多,熬得比較久,勞大人久等。」


    此話一出,正在偷笑的一幹人等全呆在當場。沈祿更是酸溜溜地道:「為什麽你也有?你明明比我們狀況都好,還佐料較多呢,當丞相果然有特權……」


    「你們……」申伯延即使嚴肅,也不由被他們逗得微微一笑。「這藥湯是對症下藥,我們狀況不同,哪裏有特權一說?!」


    想不到,樓月恩卻認真地點頭道:「是有特權!誰叫他是我老公呢?他那一碗確實好喝一些。你們不服嗎?不服也去找一個會醫術的娘子啊!」


    這下不僅申伯延呆了一下,沈祿一口藥湯噴出來波及到一旁的侍女,得到一句「沈大人好髒」,連其他侍衛都被藥湯嗆得劇烈咳嗽起來,你噴我、我噴你,惡心成一片。


    最後,這一切全化成一連串的大笑,連想損人的樓月恩都破功自己笑出來。


    申伯延噙著微笑看著眾人,更多的是看著樓月恩。也隻有她這般奇女子,能改變自己身邊的氛圍,嚴肅的丞相府眾人,居然也能被她惹出那麽多歡笑與趣味。


    他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真的。


    迴想起來,以前那隻有工作的枯燥日子,究竟他是怎麽過的?


    正笑著,突然,樓月恩覺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低頭一看,卻是一個痩到臉頰都凹下去的小女孩,張著無辜的大眼看著申伯延手上的藥湯。


    她一把抱起小女孩。「你餓了?想喝湯?」


    小女孩點點頭,一臉的期望,她這輩子還沒聞過這麽香的東西。


    「但是你身體屬弱,體質虛寒,那湯不適合你,喝了會吐的......」樓月恩望了望小女孩的臉色,又探了探她的脈象,皺了皺眉,對她身體的虛弱感到不可思議。


    軒轅王朝不是很強盛嗎?那些官員不是一直強調天下太平?怎麽隨便一個小山村,人民卻是如此貧瘠體弱?


    「夫人!對不起啊,小雲打擾你了,快下來!」一名婦女急急忙忙奔了過來,想伸手去抱小女孩,卻又怕自己褻瀆樓月恩這衣著華貴的外鄉人,隻能收迴兩隻手乾著急。


    「娘,我要喝湯。」叫小雲的小女孩,聲音細細地道。


    「那湯……」婦女自然聞到湯的香氣,也是吞了口口水。「咱們喝不起的,小雲來!」


    然而,在小雲尚未迴答前,樓月恩卻看著婦女,眉越皺越深。「你眼白混濁,肌膚暗沉泛黃,這是肝症的前兆……最近是不是常覺得疲累?四肢無力?這病可拖不得啊。」


    「夫人是位大夫?」那婦女嚇了一跳,突然朝她跪了下來。「我沒關係的,請夫人救救我的公公……就是小雲的爺爺,他病了好久,都不能下床了,但城裏大夫嫌我們這裏偏僻,都不願來……」


    一旁山村的居民聽到有大夫來了,也都圍了過來,一個個跪在樓月恩麵前。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老母親啊……」


    「夫人,我兒折了腳骨,都不能走路了……」


    瞧著這一群老弱窮困,樓月恩心中很是不舍,目光不禁投向申伯延。


    而申伯延同樣將眾人困苦的模樣看在眼中,除了不舍,更多的還是對朝廷的氣憤,以及身為朝廷命官卻無法改變情況的無力感。


    「今日就宿在這裏,舉辦義診。」他很快地下了決斷。


    「我也來幫忙。」沈祿立刻卷起袖子。申伯延與樓月恩的決定令他很是動容,身為第一謀士的他什麽都懂,醫術不敢說超過樓月恩,但解決一些小病痛還不成問題。


    申伯延隻是眉頭一揚,對著沈祿會心一笑,接著也不浪費時間,很快地吩咐起已然警戒起來的侍衛及待命的侍女們。


    「你們幾個去幫忙,迎春,你們再煮一鍋藥膳肉湯出來,這材料如何調配……」他看向樓月恩,「……就要辛苦夫人了。」


    「不會的,你能做這樣的決定我不意外,也很開心。」樓月恩朝他嫣然一笑,突然低聲湊


    樓月恩真的沒看過這種男人。


    這幾日他與她共寢,她都使出渾身解數誘惑他,好幾次他都快中招,將她推倒在床上了,但明明兩人已攜手邁向了最後一關,他卻是遲遲不破關。


    電動裏最後的大魔王都沒他這麽難打啊!


    他明明……腎的方麵沒什麽問題,她都感覺到他那男性旺盛的生命力了,可惜他總是能忍得住。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總不可能他在抱她的同時,心裏愛的其實是個男人吧?


    還是因為這一路行來他們刻意挑偏僻的山村走,一些百姓困苦貧窮的景象像諷刺著皇宮裏的奢侈淫靡,讓申伯延的心頭越來越沉重,所以他才對那床笫之事興致缺缺?


    在樓月恩天馬行空的猜測下,馬車也行走了三個月,最後到達了目的地南日城——會走這麽久是因為他們沿途施醫贈藥,開辦了無數次義診,樓月恩還因此搏得了個女神醫的稱號,隻不過沒有人知道女神醫旁那個指揮若定的男人,就是當朝丞相申伯延。


    南日城是南方水運陸運的樞紐之一,平時人來人往,貨暢其流,相較於北方現在乾旱,京城顯得有些蕭條的情況,這裏繁榮熱鬧,比京城都還像京城。


    馬車在一間大客棧中落腳,眾奴仆們先忙著在客棧裏整頓,而申伯延則要了客棧食堂二樓一處靠窗的清淨座位,與樓月恩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南日城大街的榮景。


    同桌的還有沈祿,這一路來的義診,他廣博的知識提供了不少助力,先前他自眨官位也要與申伯延同行的舉止,也讓樓月恩很是欣賞,現在他與樓月恩都能算是稱兄道妹的好朋友了。


    「你們這道蓮子燉雞,可有加黃耆及通草……那油淋肉排可有麻油?另外,有沒有紅棗茶……沒有?」


    兩個男人有些納悶地看樓月恩用著奇怪的方式點菜,到後來沒有一道合她的意,她居然小臉一皺,將茶杯往前一推說道:「算了,隨便來幾道能填飽肚子的菜吧!至於湯……我另外找人拿藥,你們再幫我燉。」


    打發走店小二後,她伸手招來侍女,取來筆墨,洋洋灑灑地列出了一張藥單。


    「你去城裏幫我抓這些藥,最重要的是,幫我買兩顆青木瓜迴來,這東西南方才有的!」


    那侍女領命而去,申伯延才有些擔心地道:「夫人,你可是身體有恙?否則何須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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