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歲開始學鋼琴,那時家中經濟還不錯,直到十歲以後父親開始將一半薪水拿給表姨,家中經濟不再寬裕後,她才沒有再學鋼琴,後來國中時被一個要好的同學帶進國樂社,便轉而學習國樂,這一學就學出了興趣,之後高中、大學她都持續參加國樂社,接觸了不少樂器。她主攻古箏,但琵琶、箜篌、笙、笛、簫、塤她都多多少少有涉獵。


    也是憑藉著這個,她來到大炎國皇宮後,才能被挑選成尚儀局的宮女,進而成為樂工,再被提拔為司樂。


    她不是真正的羅青依,她是顧青漪,當初為了勸母親不要輕生,意外被大浪卷入海裏,來到這個叫大炎國的古代世界。


    附身在羅青依身上已有四年多,剛開始她拚命想辦法要迴去自己的世界,可絲毫沒有頭緒,為此她甚至還跳進當初被人撈起的那座池塘,但依然迴不去。


    她不知道真正的羅青依的魂魄去了哪裏,她僅知道四年多前羅青依為了撿一條飛進池塘裏的手絹,跳進水裏結果溺水,被救起後這具身體裏的靈魂就換成了她。


    之後她聽人說起皇宮裏有個國師能唿風喚雨,法力無邊,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她心想也許能從他那裏找到迴去的辦法,遂主動替被選為秀女的庶姐進宮。


    宮中挑選秀女分兩種,一種是必須出自官宦之家,這類的秀女是為皇室所準備的,有可能成為皇帝的嬪妃,或是親王、皇子們的妃子。


    另一種是從民間挑選,不拘出身,隻要家世清白即可。這類秀女進宮是要當宮女,服雜役的。


    羅家是商賈之家,四年前在宮中派人前來挑選秀女時,羅家剛好有三名適齡的閨女。


    原本挑上的正是羅青依,因為在三姐妹裏她的相貌最出挑,但羅父舍不得讓這個嫡女進宮,遂塞了錢給太監,改成另一名庶女替代。


    結果他一番苦心安排,寶貝女兒竟然不從,執意要進宮,鬧到最後羅父沒辦法隻好允了,又讓太監改迴來。


    進宮後顧青漪步步為營、小心謹慎,暗中想辦法接近國師,可是進宮四年,國師所住的無塵塔守衛森嚴,沒有聖命,一般人難越雷池一步,別說見一麵,她連國師的衣角都沒見過。


    飄流異鄉四年多,顧青漪始終沒有放棄迴去的念頭,她相信自己既然能穿越到這個異世,一定也有辦法迴去。


    思及家中的母親與弟弟現在不知過得怎麽樣,她眉間漫上一抹愁鬱,一邊在書架前尋找琴譜,一邊幽幽輕唱起方才讓樂工們練習的那首〈白月光〉——


    思及家中的母親與弟弟現在不知過得怎麽樣,她眉間漫上一抹愁鬱,一邊在書架前尋找琴譜,一邊幽幽輕唱起方才讓樂工們練習的那首〈白月光〉——


    白月光 心裏某個地方 那麽亮 卻那麽冰涼


    每個人 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 卻欲蓋彌彰


    白月光 照天涯的兩端 在心上 卻不在身旁


    擦不乾 你當時的淚光 路太長 追不迴原諒


    你是我 不能言說的傷 想遺忘 又忍不住迴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綑綁 無法釋放


    白月光 照天涯的兩端 越圓滿 越覺得孤單


    擦不乾 迴憶裏的淚光 路太長 怎麽補償


    你是我 不能言說的傷 想遺忘 又忍不住迴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綑綁 無法釋放


    白月光 心裏某個地方 那麽亮 卻那麽冰涼


    每個人 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 卻在生長


    她哼唱著歌曲,渾然沒有察覺到擺放琴譜的書架另一端,還有旁人。


    琴譜室東側臨窗處擺放著幾張桌椅,那是方便來此查找琴譜的人謄寫琴譜所用。


    此刻仇景仁看著坐在窗邊的自家主子,吃驚得瞪大了眼。


    自家主子竟然在閱覽琴譜時,看著看著就趴在桌案上酣然入睡了!


    鮮少人知道王爺之所以會在夜裏審案,並不是因為什麽見鬼的能通陰陽,而是去年他將北方來犯的峨絲族趕出蒙元大草原,率領大軍返迴營寨途中時遭人刺殺,身受重傷,被皇上召迴皇城養傷後便每晚惡夢纏身。


    饒是主子這樣的鐵血戰將,也禁不住夜夜受夢魘的折磨,最後王爺索性不在夜裏入睡,改在白日就寢,夜裏審案,夢魘的情況才稍稍改善。


    但他仍睡得很不安穩,常為惡夢所擾,因此睡得很淺。


    此時看見主子竟睡得這麽沉,叫了幾聲都喚不醒他,仇景仁感到很訝異。


    原本他想提醒主子,既然困了就迴府去睡吧,可見主子難得睡得這麽熟,他便不再叫了。


    想起先前似乎聽見外頭有人在哼唱著曲子,仇景仁繞過層層的書架走出去,整個琴譜室已空無一人,便找來一張絹紙寫下「禁擾」兩個大字張貼在門外,隨即便將琴譜室的門拴上,不讓人進來打擾。


    而鬱子丹這一睡,再醒來時外頭已是滿天彩霞。


    醒來後,鬱子丹隻覺得神清氣爽,他已許久不曾睡得這般安穩過,從仇景仁那裏得知自個兒這一覺竟睡了幾個時辰,也很意外。


    翌日下了朝後,鬱子丹沒有驚動任何人,再次悄悄來到尚儀局的琴譜室,坐在昨日那個位置,桌上同樣擺著幾份琴譜。


    如同昨日,他一頁一頁翻看著。


    屋裏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隻有他翻動琴譜的聲音。


    仇景仁等了半晌,見主子仍是一點困意都沒有,不由得啟口道:「王爺,說不得是昨兒個在聖上那裏喝的安神茶,才是王爺睡著的主因。」


    今日鬱子丹之所以再次造訪琴譜室,就是為了查明是什麽原因讓他昨日竟一覺無夢,安穩的睡了好幾個時辰。


    是他看的這些琴譜?抑或是這安靜的環境所致?


    但都來了這麽久,那些琴譜來來迴迴看了好幾遍,鬱子丹仍絲毫不見半點困意,因此仇景仁才猜測可能是那杯茶的緣故。


    鬱子丹搖頭,「那茶我在皇兄那兒喝過好幾次。」言下之意是沒一次有用。


    他放下手裏的琴譜,思索昨日的情況,忽然思及他睡著前聽見了一道幽柔低婉的歌聲,那歌聲很輕很柔,聽不清唱了什麽,但曲調異常動聽。


    「景仁,你昨日可聽見有人在唱歌?」他心忖是否是因那歌聲的緣故。


    「有是有,不過那歌聲很輕,屬下沒聽清楚唱了什麽。」


    鬱子丹正要開口,這時聽見有人走進來,還傳來哼唱的歌聲——


    繁華聲 遁入空門 折煞了世人


    夢偏冷 輾轉一生 情債又幾本


    如你默認 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 又一圈的年輪


    浮屠塔 斷了幾層 斷了誰的魂


    痛直奔 一盞殘燈 傾塌的山門


    容我再等 曆史轉身


    等酒香醇 等你彈 一曲古箏


    雨紛紛 舊故裏草木深


    我聽聞 你始終一個人


    斑駁的城門 盤踞著老樹根


    石板上迴蕩的是 再等


    那清柔的歌聲鑽入鬱子丹的耳裏,他立即認出這就是昨日唱歌的那人,他靜靜聆聽著那纏綿清婉的旋律,聽著聽著,神智逐漸困倦,就在兩眼微閉,正要昏睡時,歌聲戛然中止,傳來說話的聲音——


    「青依,今兒中午皇後娘娘要宴請國舅爺,你要好好盯著可別出差錯。」


    顧青漪脆笑著答道,「是,秦尚儀放心,奴婢會好好盯著,不會出錯,這次奴婢還讓樂工們練習了新的曲子,要演奏給皇後娘娘聽。」


    「可是昨日下午你讓她們練習的那首?」


    「沒錯,這曲名叫煙花易冷。」她方才哼唱的就是由方文山填詞的歌曲,這首歌有一種淒美的古韻,很適合用國樂來演奏。


    秦芷蘭皺眉道,「這曲名太淒冷了,改個討喜一點的曲名。」


    聞言顧青漪有些無言,自從進宮之後,她將自己以前喜歡的歌曲全譜寫出來,因為沒辦法說出這些歌曲的來曆,隻好宣稱是自己所作,不得已盜用了別人的作品,而今她實在不願連歌名都一並改了。


    但自己有今天的一切全靠秦芷蘭提拔,顧青漪不想違逆她惹她不悅,正想著要怎麽說服她時,忽然有人出聲了。


    「這曲名本王覺得很適合。」


    看見從琴譜室裏頭走出來的鬱子丹,秦芷蘭吃了一驚,急忙領著顧青漪朝他行禮。


    「奴婢見過寶慶王。不知王爺在此,奴婢未能遠迎,尚祈王爺恕罪。」秦芷蘭心中暗訝,寶慶王是何時來的?竟沒有人告訴她一聲。


    鬱子丹抬手讓兩人起身,「本王隻是來琴譜室找幾首曲子,沒什麽重要的事,因此沒讓值守太監通傳。」他說完睇向顧青漪,正要開口說話,卻見一名太監走了進來。


    「奴才德安拜見寶慶王。」他是皇帝身邊當差的太監,先前王爺下朝後曾同聖上提過要來琴譜室。


    「何事?」鬱子丹詢問。


    「聖上說有事要與您相商,請您過去一趟。」


    鬱子丹頷首,瞥了一眼顧青漪,才旋身跟著那名太監離去。


    顧青漪心頭狂跳,不是為了鬱子丹離去前看她的那一眼,而是他的身分。


    他是寶慶王,是皇帝鬱澤端最寵愛的弟弟,據說皇帝對這個弟弟的寵愛遠勝於自己的幾名皇子。


    去年鬱子丹在戰場上受傷,鬱澤端一接獲消息便派人快馬加鞭護送他迴皇城療傷,鬱子丹傷癒後原想迴邊關,鬱澤端卻不願他再上戰場,強留他在皇城住下,並將刑部交給他掌理,導致刑部夜夜鬼哭神嚎……


    她心思飛快想著,以皇帝對他的重視,若是能得他引薦,說不定她就有機會見國師一麵。


    一旁的秦芷蘭不知她心中所想,見她兩眼發亮直勾勾盯著寶慶王的背影看著,於是端起臉孔,麵色嚴肅的開口。


    「青依,把你那些不該有的妄念給我打住,別忘了自個兒是什麽身分,安分做好自個兒的事,才能在皇宮裏平安長久。」這一、二十年來,她在宮裏看過不少妄圖攀附權貴的宮女,結果一個個都沒有好下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夜不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香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香彌並收藏將軍夜不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