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人勢如破竹,張睿還未反應,就被他紮了一口。


    一丁點刺痛,就如被蚊蠅噬咬,尋常人隻怕會忽略過去。


    可那小人卻是個貪得無厭之輩,得手後以為高枕無憂,竟然汩汩地喝起血來,半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張睿睡夢中下意識地揮手,竟然摸到了冰冷的皮膚,他一個激靈醒了,一把捉住了拳頭大小的不明生物。


    “你是什麽東西?為何要吸我血?”張睿摸了摸脖子,果然還有些凝固的血清。


    “你們膽大包天,竟然在姥姥的地盤上放肆,難道不該受些教訓?”小人體態輕靈,被張睿握在手裏,竟然冷不丁刺了張睿手心一下。


    張睿沒有防備,疼痛之下反射性地甩手,小人順勢翻滾一圈,落在一米開外的椅子上,傲然望著張睿。


    “難道淩霄和姥姥沒有告訴你我的豐功偉績嗎?”張睿知道他來路,就不再廢話,用雷電之術困住他。


    一招鮮吃遍天,雷電之術被他用得爐火純青。


    小人再快在敏捷,又怎麽比得上經曆天劫的雷電之力?


    “放開我,否則姥姥叫你死無葬身之地。”小人怒目。


    “那你就叫姥姥來懲治我好了。”


    張睿倒沒有直接滅掉他,他叫醒翠翠,讓她來認認這小東西。


    孔生早就披衣坐在一邊。


    “呀,是它。”翠翠捏著小人的犄角,朝二人道:“這個是羅刹鬼骨,藏身於金銀之中,留之則取人心髒。姥姥竟然讓它出馬了?”


    “怎麽說?”


    翠翠指著羅刹鬼骨道:“尋常時,姥姥隻讓女鬼取人血液,不傷屍骨,不違天和。可羅刹鬼骨卻不同……”


    “姥姥還怕這個?”張睿不解。


    “我也不知,姥姥總是有她的考量。這羅刹鬼骨哪裏來的?你們收了姥姥的財物不成?”


    “沒有。”張睿也百思不得其解:“倒是淩霄來了,送了這個來討要些血液。孔兄,玉玦可還在?”


    孔生從荷包裏掏出玉玦。


    “淩霄倒是舍得。”翠翠不願多說。


    “為何它不取我心肝,卻要吸取鬆溪的血液?”孔生問她。


    “這個我也不知了。”


    張睿從翠翠手裏接過羅刹鬼骨,道:“你們忘了還有這個家夥。聽了這麽多,說說吧。”感覺力度不夠,他又加上一句:“若有隱瞞,就叫你也死無葬生之地。終歸姥姥來得不如我這雷電快。”


    “要殺便殺,囉囉嗦嗦,裝腔作勢。”羅刹鬼骨不為所動。


    “喲,你還挺有骨氣。行,我就成全你。總歸我知道你是姥姥派來的,其他的知不知道都不影響大局。”張睿果真指尖紫光閃耀。


    “慢著慢著。”羅刹鬼骨尖叫道:“為什麽你們不殺她卻要殺我?”它說的是翠翠。


    “坦白從寬。”張睿不管,依舊用雷電之力從它頭頂劈下。


    “哎,我說我說。”羅刹鬼骨變臉極快,渾身抽搐還要諂媚地望著張睿:“我藏身玉玦之中。淩霄說,孔公子血液味美,有助修煉。我和她做了交易,為她偷取孔公子的血液,我則取得心肝自用。”


    “那你為何吸我的血?”張睿問它。


    仿佛不堪迴首,羅刹鬼骨隻低聲說了一句。


    “哈哈,你這麽糊塗,姥姥沒有嫌棄你嗎?”張睿笑道。


    “若不是淩霄誤導我孔公子血液味美,我如何會吸錯人。”明明這個張公子的血液能感受到靈氣,孔公子則是普通凡人,真不知道淩霄是什麽眼光。


    他不知道,孔生雖然是凡人,經曆過天劫洗精伐髓,又激活了部分星君之力,確實有其過人之處。無怪乎姥姥喝了他的血液就欲罷不能了。


    “這……你們要如何處置它?”翠翠問。


    “它本就是貪財惡鬼,隻怕害了不少人命,留不得。”孔生道。


    “可我……”翠翠欲言又止。


    “放心,你們終歸不同。”張睿知道她要說什麽,雖然也是偏見,可身而為人的意識教他不能輕易處置了翠翠,卻對醜陋的羅刹鬼骨冷酷嚴苛。


    “不要,我還知道許多姥姥的秘密。”為求自保,羅刹鬼骨也不再扮演忠仆形象了。


    “那你說說看。”


    “你們先發誓,若是我說了姥姥的秘密,你們就不能再殺我,否則天打雷劈,下一世也成為和我一樣的羅刹鬼骨。”


    前一個還好,可後一個真真就是用心險惡了。


    “行,得有一個條件,若是你從此以後規矩行事,不做害人之事,我們就不得傷害你。若是你傷天害理,繼續為禍,就不要怪我等了。”張睿道。


    “一言為定。”孔生也道。


    於是羅刹鬼骨把樹姥姥的許多私密之事都抖落了,張睿驚奇:“黑山老妖竟然那樣厲害?樹姥姥都要事事以他為先?”


    “黑山老妖是離此處二十幾裏外的一座黑山所化,不知其修為高低,法力高強、性格殘暴。姥姥不敢和他作對。”


    “我聽說小倩原來就是要給他做侍妾的。姥姥總是隔三差五地送女鬼過去,是為了討好他。”翠翠也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樹姥姥的底細還不清楚,又來了個法力更高的黑山老妖,張睿也感到十分棘手。


    不過,好在來到此處的目的已經達成,張睿和孔生商量以後,一不做二不休,將翠翠等人的屍骨都挖了出來,就在二人第一次來時看到的峭壁邊埋了。


    “姥姥,這可怎麽辦?他們如此膽大包天。”雲姬和姥姥此時不在別處,正寄身於白楊樹忠修煉,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問題。


    樹姥姥雖然比她鄭定,卻也目眥欲裂。這些女鬼會為她控製,皆是因為埋骨於她的根係之下,如今她還如何驅動女鬼為她去騙取男子血液?


    “此仇不共戴天。”樹姥姥不是第一遇到這種事情了,可即便小倩跟著野男人走了,她也沒有這麽氣憤。“淩霄竟然也敢欺騙我,總要叫她付出些代價才好。”


    不論山上發生了什麽,張睿邀請燕赤霞作伴,三人一道趁著天晴無雪,緊趕慢趕地迴到縣衙。以前真是自誤誤人,沒想到山裏果然有害人的妖怪,當務之急還是要叫衙役把寺內的其他人都接下山來。


    多一天就多一天風險。


    寺中人見到衙役,個個都懷疑驚詫,互相打量,猜測誰才是報官之人。畢竟眾人有言在先,為了雲夫人和雲小姐的生計,暫時壓下這裏的消息的。


    “不用找了,正是我倆。”張睿和一身官袍加身的孔生推門進去。他先前之所以匆忙迴去搬救兵,也是為了防著這一幕。“縣太爺早就知道這裏有命案,為了不打草驚蛇,特意微服私訪。如今你們都有嫌疑,來人,將他們都給我押迴去。”


    “大人,冤枉呀。我是無辜的。”


    “大人,不是我。”


    “是你,肯定是你。大人,我揭發。”


    一時間,現場如炸開的鍋。


    張睿卻不管不顧,他當然知道兇手不是這些人,卻對雲夫人母女有些拿不準。


    “縣太爺,妾身雲氏,先夫是山居的樵夫,他走後妾身就和小女相依為命……為飽身計,我母女二人才在這山寺裏坐起買賣來……實在未曾想到竟然會接二連三地出現命案呀。求縣太爺開恩,妾身擔保,這些住客都不是壞人。”雲氏帶著女兒站在眾人前麵,麵帶淚水懇求道。


    她這一席話,果然得到了住客們的同情和維護,紛紛懇求孔生放過母女二人。有脾氣暴怒的,還揚言不會放過這裏頭做鬼的人,誰叫他害了雲夫人……


    “帶走。有什麽話,公堂對質再說。”孔生道。


    衙役們知道誰才是衣食父母,於是將雲氏母女也鎖了,推搡著眾人離開寺廟。


    還未出門,就有衙役來報,說有個公子自稱是這裏的少公子,要來拜見大人。


    胡逡。


    張睿和孔生心裏都肯定。“叫他進來吧。”孔生對其他人道:“你們將這些人帶迴衙門,嚴加看管。”又請求燕赤霞:“赤霞,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衙門們雖然有些拳腳功夫,卻也有不足……這些人,就請你一路費心了。”


    這本就是商量好的,燕赤霞知道緣由,拱手道:“定不辱使命。走!”


    於是領頭走了出去,腰間掛著衙役的大刀,顯得威武。衙役們押著人跟在他後頭。


    “等等,這是要做什麽?快住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果然,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


    “胡公子別來無恙啊!”張睿怕他傷人,便自己去應對他。


    “張公子?你們這是……”胡逡問道。


    “這裏出了好幾起命案,我奉命來查辦。這些人案發時都在場,脫不了嫌疑。”張睿道。


    胡逡眸子閃了閃,道:“張兄,借一步說話。”


    胡逡拉著張睿到白楊樹下,悄聲說道:“其他人我就不說了,隻是雲夫人母女,還請張兄能夠網開一麵。”


    “怎麽?她們和你可有什麽淵源?”張睿知道胡逡的幹奶奶是樹姥姥,才有此一問。


    “我在這裏長大,和這二人相熟。她們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從來柔弱,必定不會是兇手。”胡逡自然地說道。


    “她們不是妖怪?”


    胡逡肯定地保證。張睿思量再三,同意將雲氏母女放了,既然胡逡迴來,張睿和孔生暫時就不能留在蘭若寺繼續觀察了。他為了以防萬一,讓衙役們把女鬼們的屍骨撿迴了縣衙埋葬。


    “就這樣讓他們離去了?”姥姥不甘地問胡逡。


    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冒犯。


    “孔雪笠和張鬆溪不是尋常人。皇甫族的天劫都能抗過,我對上他們沒有勝算。”胡逡顧忌道。


    “也罷,燕赤霞那廝手裏的金剛劍正克我,就暫且放他們一馬。”姥姥想到黑山老妖,臉上浮起獰笑。“淩霄,接下來可就看你了。”


    她這廂商量對策,那廂燕赤霞也奇怪:“為何就這樣放了她們?”


    “胡逡是狐族,我不知深淺,又有這些普通人在,不敢冒險。”張睿道。


    “你的顧慮正是我憂心的,看來雲溪又要起風雨了。”孔生迴望蘭若寺,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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