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士默默不言,至少莊旭不是讓他們在沙場老死,而是想著服役期後,能有一份糊口的手藝。


    武俊江略帶心事走過來,問道:“營中火炕盤多少了?”


    莊旭:“泥坯都準備好了,六成營房已經盤好,正在陰幹,照現有進度,一旬左右,所有火炕都能完工。”


    武俊江點點頭,將莊旭拉到一邊,“我聽著外頭的風聲不大對。”


    若非事先知道左廂軍在陳倉和殷博瀚結了梁子,武俊江根本不會注意他的消息。


    今早殷博瀚的奏折送進宮裏,如同一滴沸水落進油鍋裏,徹底點燃長安人民的八卦熱情。


    莊旭將地瓜幹放到的武俊江麵前,問道:“怎麽個說法?”


    武俊江伸手拿一根,“殷相公於陳倉平定彌勒教作亂,文武雙全,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陳倉的戰是他打的嗎?比起人雲亦雲的百姓,武俊江更信“不靠譜”的範成明。


    莊旭的地瓜幹越嚼越有勁,“還有呢?”祝明月行動夠快的。


    武俊江:“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當世活聖人,該入文廟陪祀。殷相公追名逐利如此不擇手段?”


    以為是殷博瀚找人放出風聲,吹捧自己。


    莊旭嘴巴停下來,祝明月這把火燒得夠旺的,生怕燒不死殷博瀚吧!


    當世活聖人的風傳進宮裏,不用吳越出手,皇帝都得壓一壓,乾綱獨斷者焉能容忍一個名望高於自己者。


    武俊江:“我們該怎麽做?”


    莊旭:“看著吧!”


    武俊江:“段二和範二還在陳倉呢!”其中一個還是他的廢物點心上司。


    莊旭:“我們笨嘴拙舌能說什麽,交給世子!”


    吳越這會估計忙著“偶遇”幾個出身南方的重臣,試探他們的立場。


    武俊江見莊旭不著急,知道他們早有應對之法,放下心來,問道:“這是什麽?”有嚼勁還帶一絲甜味。


    莊旭:“地瓜幹。”


    武俊江:“和地瓜燒什麽關係?”


    莊旭:“應該是同一種東西吧!”


    武俊江舉起剩餘的半根,思考怎麽釀成酒。“哪來的?”


    莊旭:“萬福鴻買的,世子給他女兒買來磨牙,我也拿了點。”


    武俊江:“表侄兒,你也磨牙?”


    莊旭:“恨不得吮血,隻能磨牙了。”


    帥帳內,呂元正和寧岩捧著兩張大紙琢磨。


    見兩人入內,呂元正招唿道:“來啦,看看。”


    武俊江:“什麽東西?”


    呂元正:“殷相公的奏折。”剛從宮裏抄出來。


    留守大營的幾位將官,文化水平基本過關。


    武俊江先問結論,“怎樣?”


    呂元正:“文人曲筆而已。”


    初看沒有任何問題,讚一句文采斐然。若帶著懷疑的目光審視,翻出不少問題,隻是現在沒有左廂軍的詳細數據,無法一一比對。


    寫文章他們是外行,但讀、寫戰報,他們是專業的。一場戰事的彎彎繞繞,隻要戰報是真實呈現的,都能從字裏行間看出一絲貓膩。


    寧岩:“斬首俘虜沒有實數。”


    親臨一線的將領,怎麽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千餘、百餘,誰知道餘多少。


    這不是急行軍的遭遇戰,他們在陳倉城中有的是時間慢慢清點。


    若一座城中有數千彌勒教徒,至於被左廂軍從一座匪寨裏翻出來?長安早知道風聲了。


    範成明信中言明,燒掉大半條街,吞噬百餘人的性命的大火,隻被輕輕帶過。


    單看奏折,隻以為是意外起火,隨即被撲滅。


    呂元正:“若照殷相公的分法,左廂軍的功勞至少被抹掉一半。”


    計量軍功他更專業,不止要計算戰場的斬首俘虜,還要考慮對戰局的影響。


    隻這一半軍功,足夠南衙向殷博瀚發難了。


    寧岩:“段二的戰報何時能到長安?”


    呂元正:“等三兩日。”


    武俊江吐口氣,“那就看看這幾日,長安的風向還能怎麽變!”


    關中一隅一場隻有一兩千人的民亂,對長安百姓而言,激不起多大的水花,彌勒教變成一個名詞,幾千人隻是一個量詞,他們更熟悉通過詩文認識的殷博瀚。


    長於文才的印象進階為文武全才,結合殷博瀚的年紀,說一句大器晚成都行。


    不說街知巷聞,至少消息靈通的文人都聽到風聲,普通百姓知道殷博瀚是誰?


    白秀然放下門簾,隔絕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大堂,來到祝明月的專屬辦公室,問道:“能行嗎?”


    春風得意樓第一次執行賺錢以外的任務。


    祝明月淡定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幾人招架得住。”


    白秀然笑道:“殷相公會感念你的恩德。”


    祝明月:“他哪會知道是我。”


    除了春風得意樓,祝明月同時在數個文人聚集處放出消息,以此時粗陋的追蹤技術,除非運氣寸到家,否則外人抓不到她實質的把柄。


    白秀然:“外頭已經開始寫歌功頌德的詩文了。”


    祝明月:“到時候石灰刷了便是。”一鍵重置,非年非節,找個粉刷匠容易得很。


    白秀然:“就這麽一直替他揚名下去?”


    祝明月:“先吹兩天風,再變風向。”維持熱度。


    殷博瀚揚名,最受刺激的是與他地位相等的高官,突然跑出一匹黑馬,危機感倍增。


    聽說皇帝初聽到消息時,大為欣喜,隻是報喜信的是吳越,偏叫他拔得頭籌。因為右武衛的戰報粗陋,吳越為了替屬下爭功,建言先緩一緩。


    人人都想知道陳倉變亂的前因後果,偏偏限於通訊條件,打聽到的已經是不知多少手的消息,大部分還是被祝明月汙染過的。


    唯一值得說道的就是先前陳倉附近的商道堵住了。


    距離當事人最近的就是三司屬員,尚未有消息傳迴來,勉強算在正常範圍內,他們沒有時時和總部保持聯係的自覺性。


    唯獨龔彥表現沉默,陳倉之事沒那麽簡單。


    長安熱門話題從活聖人殷博瀚該進文廟還是武廟,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陳倉被屠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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