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不得不直白道:“假如我沒有入南衙,隻是父王眾多子嗣之一,和長公主之子相比,範二霸王覺得哪個不好得罪?”


    範成明手摸著下巴,同一個問題翻來覆去問三遍,結果對吳越而言非常重要。


    一個掌兵親王不受重視的幼子和皇室備享尊榮的長公主之子。論權勢吳嶺重,論感情肯定是楊守禮母子倆感情深,剝離兩人的政治身份……


    範成明衡量利弊,鄭重說出答案,“作為一個紈絝,大概更不願意得罪安德縣公。”


    吳越深覺自己威嚴不夠厚重,才會讓下屬更忌憚他人。“為何?”


    範成明從本心出發,“安德縣公不知輕重,始平長公主護短。”


    翻譯過來就是楊守禮隻圖自己痛快不思量後果,缺乏做紈絝的“職業道德”。吳華光是個周全體麵人,前提是不涉及她兒子,熊孩子上頭不一定有更熊但肯定“護熊”的家長。


    吳嶺吳越明事理知是非,為了大局他們願意忍讓一些無傷大雅的冒犯。


    範成明隻要不打算背叛南衙,上躥下跳都隻當看個樂。但要撞到楊守禮跟前,看在範成達麵上,楊守禮不敢弄死他,但說不定要受點活罪。


    吳越明白範成明的意思,“知情識趣講理,就活該憋屈?”


    範成明腦中一激靈,語帶質問道:“七郎,你想做什麽?”


    吳越坐姿端正目不斜視道:“沒想作甚!”


    範成明猜他肯定沒憋好事,但始終不得其要,勸道:“你是沒見過真的憋屈,那群被派來那些小官,幾麵受夾板氣。”比起來他們還算一路順暢。


    吳越不過心地點點頭,“嗯。”


    範成明轉頭找上小夥伴尋求支持,捂著胸口道:“心頭發顫,總覺得他沒憋好主意。”


    段曉棠:“三州這兒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能讓吳越煩心的都遭了難,過幾日班師迴昌寧行營,這段時間應該不會出大問題。


    莊旭正是忙碌的時候,範成明抄了不少家夥什迴來,他得慢慢清點。此刻心情卻最為輕鬆,“若是胡作非為,我和段二不定參與,但世子肯定會帶上你。”


    再探再報,死道友不死貧道!


    被發小如此決絕的“拋棄”,範成明氣得直想掐莊旭的脖子。


    溫茂瑞見麵前竄過去兩陣風,疑惑道:“他倆怎麽了?”


    段曉棠幽幽道:“比賽誰更不講兄弟義氣。”


    溫茂瑞明明見三人湊在一處說話,“將軍,你剛不是也在嗎?”


    段曉棠立馬撇清關係,“我和他們又不是兄弟。”


    溫茂瑞一腦袋黑線,現在是越來越習慣右武衛戰時齊心協力,背後冷嘲熱諷的氛圍了。


    右武衛在絳州城外駐守幾日,留下一部分將官協助宗智淵等官員將郡兵的架子搭起來。其他人班師迴昌寧行營,再休整一番即可返迴長安。


    段曉棠路過太平縣去見杜喬,依舊是忙忙碌碌的模樣,好在這會縣衙裏不是他一個人轉,宗智淵指派來一個代理縣令,不過沒多大的區別,因為新縣令基本是個人形圖章不管事。


    不知是否宗智淵特意為之,但杜喬對這個結果格外滿意。


    等到右武衛返迴行營時,右屯衛早已先一步迴來,跟隨來的郡兵也隻同路的河東郡兵,其他幾支參與圍剿的早從薛曲那兒分了戰利品,大部隊返迴隻有幾個將官過來複命。


    武俊江見孟章疲憊憔悴的模樣驚訝道:“伯文,你傷哪兒呢?”


    孟章擺擺手,“沒傷著,勞心勞力,歇段日子就好。”


    孟章哪怕帶了本部兵馬,但轄製數千郡兵也不是輕鬆事。尤其這幫人重利不重功,幸好他們的任務是策應,真要正麵與亂軍衝殺,指不定逃多少人。


    武俊江問起郡兵的一些事宜,戰後論功論過都該有個說法。


    孟章:“河東裴子晉倒是個有成算的。”幾個郡兵頭頭拴一塊,他排第一。


    武俊江悄聲道:“我聽杜將軍的意思,世子有意將他調入南衙。”


    孟章飛起半邊眉毛,“薛大將軍遞的話?”如果直接入右武衛右屯衛不會用南衙代指。


    郡兵雖受吳越征調,但指揮授權給薛曲,而且兵圍汾州,裴子晉的確在薛曲麵前表現更多。


    武俊江搖搖頭,“不知道。”沒在薛曲嘴裏聽到類似的話。


    吳越有意將裴子晉調入南衙,一則因為他戰場的表現可圈可點,再者朝廷打算拆分河東,自然要將這個本地將兵的頭頭調開以防節外生枝。


    南衙那麽大,塞個將官輕而易舉,實在不行還有更體麵的花架子宮中四衛。


    將官們的戰功論定,吳越早在迴來的第一天和薛曲杜鬆商議後,已經遞送去長安讓吳嶺評斷,通過後正式請功。


    接下來該討論的是河東子弟們的安排,孫安豐事先摸過一群人的底細,對他們的期望目標有初步掌握。


    入朝三公九卿不可能,但他們絕不會從底層做起,入仕至少八品。


    請功封的低了,吳越都沒麵子。


    吳越扭頭問段曉棠:“會不會覺得不公平?”


    段曉棠:“為什麽我要覺得不公平?”我官階比他們高多了。


    吳越:“因為你的好鄰居啊!”


    論能力杜喬的確出眾,隻因為出身寒門,就被發配到的千裏之外。


    這群河東子弟在行營走一圈,不曾經過風霜刀劍就能青雲直上,分的還是最重的軍功。


    段曉棠唇角微挑,“我又不傻,他們家裏出了多少力,該得的!”


    有句話屁股歪的話,寒窗苦讀十年憑啥抵得過人家幾代人的努力!在此刻具象化。


    單論能力心誌杜喬遠超許多世家子弟,可真將這次平亂前後的表現放在天平上稱量,十個能吏也比不過人家支援的糧草。


    吳越微微頷首,“比我想象的靈活些!”


    段曉棠不服氣道:“在你眼裏我認死理?”


    吳越解釋,“在意公平。”


    段曉棠長歎一口氣,“公平有很多種解釋的。”她要真追求絕對的公平,就不會默認範成明分潤軍功的法子。


    底線不能破,但底線之上可以靈活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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