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嶺複又問李君璞:“右武衛右屯衛有隨從來麽?”


    李君璞:“稟王爺,右屯衛有一人。”和吳嶺一樣,不認人,隻認所屬軍衛。


    吳嶺:“武俊江,人和信都帶去前線。”複又召來護衛,“其他信件隨從,各送到對應的軍衛。”


    李君璞說的是自救,但吳嶺到此時,都隻以為白秀然等人是綁了人質逃出來,再去縣衙報案。


    李君璞仿佛是一個單純來送信的縣尉,本職工作做得不錯,半點不說其他。


    現在刑部大理寺京兆府半點指望不上,吳嶺不願意觸碰政務,不是不能碰。


    吳嶺:“著萬年縣羈押牛府內一幹人等。”接下來看牛彬如何動作,他若是真反了,牛家男女老少都是死路一條。


    照現在的情況,僅投靠吳韜扣押南北衙家眷,亦是大罪。


    李君璞:“下官領命。”


    吳嶺不是萬年縣的直屬上司,但位高權重,過往政治信譽良好,絕非推諉之人。


    李君璞來時浩浩蕩蕩十餘人,歸衙時隻有兩個陪同的衙差。


    提著長槍闊步出南衙時,不禁迴望這座大吳舉足輕重的軍事衙門,然後頭也不迴的騎馬迴宣陽坊。


    右屯衛右武衛哪怕在長安城中隻剩下半衛兵力,亦是國家精兵。再加上皇城內的監門千牛四衛,前後夾擊。


    衛王哪怕集結附庸人家的部曲家丁,再加上萬餘刑徒,聲勢浩大,實際戰鬥力堪憂。


    一步差步步差,反是上午造的,人是下午抓的。


    對長安的留守朝廷而言,比起皇城外的廝殺,更麻煩的是衛王餘孽的抓捕。


    好在長安的裏坊製度嚴密,擅開閉坊門是大罪,但坊正領著坊丁將四門擋住,隻放坊內居民進入。


    照理說抓人判案是三司的事,但刑部和大理寺刑獄先後放出犯人。


    隻能由在衛王謀反案件中暫時保住節操的禦史台,先甄別兩兄弟部門的同僚,順便抓捕其他涉事官員。


    以至於以京兆府為首的一府兩縣竟算表現優異,如他們這樣接觸實務民政的衙門,官吏有好有壞有奸有良,但絕沒有蠢的。


    或不軟不硬擋迴去,或虛與委蛇,或動手抓捕,手段各異,但都守住了自己的大牢。


    林婉婉都做好打持久戰,甚至可能爆發巷戰的準備,結果,“這就完啦?”


    俞麗華歸心似箭,“終於可以迴家了!”


    白秀然半躺在榻上,微微搖頭,“大股叛軍被剿滅,但街麵尚有亂兵。”


    遠方的戰火和人命太遠無暇顧及,但林婉婉始終想不通,衛王這點水平,還敢造反?


    祝明月想起,李君璞迴來時曾私下提及,他進南衙卸下兵器後,還被搜過身。


    他們二人雖未直接接觸過吳嶺,但武將作風豪放。吳嶺早年亦是以勇武聞名,何須行事如此小心,頂多就是讓來客將兵器放下,何至於搜身。


    除非他剛剛遭遇過刺殺。


    如此一來就說得通了,先刺殺吳嶺,南衙群龍無首。再借牛家囚禁南衙北衙家眷,要挾兩軍倒戈。


    餘下的囚徒和護衛部曲,是他本身的軍事武裝,用來對付真正強硬的反對派。


    一環扣一環,聽起來成功性極高。但衛王似乎隻在腦海中暢想過每一個計劃成功後的銜接,而沒有做失敗後的替補方案。


    可惜吳嶺沒有死,南北衙的家眷也逃出來了。他手上那些可憐的囚犯,在夾擊之下,隻是炮灰。


    衛王說不定還暢想過,日後如何坐穩長安皇帝的位置。


    何人能夠讓牛家放棄未來的河間王嗣,隻能是楊胤。


    二人可能是合作,也可能是楊胤挑動衛王叛亂,從當前種種表現看,衛王著實不像是個聰明的。


    吳嶺站在牛府門口,默歎一口氣,從大門進入,見衙差們正在搬運屍體。“牛家抵抗?”


    李君璞:“稟王爺,這些是南北衙諸位夫人娘子,從二門內衝出去,所擊殺的衛王府護衛及牛府家丁。”


    “她們先被困於二門花廳,後被逼入牛家祠堂。集結人手衝到二門外匯合各自家丁護衛,離開牛家,向縣衙尋求庇護。”


    這段逃生之路唯一值得詬病的就是,他們洗劫了牛家祠堂內兵器甲胄。


    李君璞春秋筆法,美化一番,是被逼進去的。


    吳嶺打量一番死者的傷口,的確是正麵擊殺造成的致命傷。“牛家人如何?”


    李君璞沉聲道:“暫被扣押在幾間空屋內,牛老夫人自縊,留下絕筆信。”從袖中掏出信件遞給陳鋒。


    最後落到吳嶺手裏,將信紙抖落出來,無非自己受奸人蒙蔽,做下惡事,願一力承擔所有罪孽。請吳嶺看在牛家過往功績和牛韶容的麵子上,放過牛家的無辜幼小。


    牛老夫人的信件中若真交待出幾個潛伏的同黨,吳嶺說不定真會酌情放幾個牛家真正的無辜一條生路。


    可通篇信件貌似誠懇,實則奸猾,和牛彬一樣。


    光妄圖囚禁南北衙家眷,助衛王謀反,這樣的大事,就不是一條人命能擔起來的。


    華陰私兵的證據證人都被毀滅,後來被三司稀裏糊塗結案,推到許國公頭上。


    隻今日刑部和大理寺的拉胯表現,讓吳嶺對他們結的案子真實性充滿懷疑。


    尤其是事發後,牛彬一反常態來南衙。是真擔憂吳越不是孫女良配,還是想從自己這裏窺探,吳越究竟掌握多少證據?


    吳嶺不想再去後頭聽牛家人“喊冤”,吩咐道:“鎖拿後,押入萬年縣大牢,聽候審問。”


    刑部和大理寺監獄為之一空,關人是方便,可裏頭的蛀蟲沒挑完,說不定人今天關進去,明天就被放了。


    禦史台的小牢房早不夠用,隻能往京府兩縣的牢房裏塞。


    吳嶺的下一個目的地是萬年縣衙,家眷們剛被左屯衛“賣”過一迴,這會除了自家人去,估計誰也不信。


    哪怕是範成達來,能信他的估計隻有左武衛,頂多加點右屯衛的人。


    吳嶺到縣衙時,早幾個腳快的將官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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