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娘子:“將柿子、橘子、柏枝放到一個盤子裏,先將柏枝折斷,再依次掰開柿子和橘子,是為“柏柿橘”,寓意“百事吉”。”


    “冬季寒冷,橘子未必能買到,就買些繡著柏枝、柿子、橘子的綢布結子。”


    趙瓔珞:“其他不用準備?”過年需要的東西有許多。


    陳娘子:“麥芽糖是給小孩消夜的零食,家裏沒孩子,又有白糖,不必另外買。庭院裏燒的爆竹,莊子上可以送來。段郎君是將官,朝廷會賞賜曆書,這一項也不用買了。”


    趙瓔珞:“過年也不容易。”


    陳娘子笑道:“大戶人家才有許多講究,窮苦人過年能混一頓飽就不錯了。”


    戚蘭娘心有所感,“是呀。”


    幾人一路前行,手裏不缺錢帛,遇著合適的就往車裏放。


    正經東西買齊,四人迴程路上左瞧右瞧,看著順眼的就往車上扔。


    旁邊一陣冷風竄過,原來是一個人從他們身邊跑過。


    繞過馬車,竄進旁邊的小巷。曹學海將馬往前一牽,徹底堵住巷口。


    追擊的人很快從馬車旁經過。


    待人離得遠,曹學海將馬車韁繩交到陳娘子手上,“幾位娘子,我去裏頭看看。”


    望著曹學海“義無反顧”入巷的身影,趙瓔珞問左右兩位小夥伴,“認識麽?”


    陳娘子:“跑太快,沒看清。”


    戚蘭娘肯定道:“不認識。”


    趙瓔珞:“難道是右武衛的人?”


    戚蘭娘:“右武衛的人不可能在長安被人光天化日之下追襲吧?”


    轉念一想,不是不可能,範成明就是一個例子。


    不一會兒,曹學海扶著個一瘸一拐的年輕男人出來。


    趙瓔珞歪著頭,“這是?”


    曹學海解釋,“這是潘郎君,幫校尉寫三國的潘郎君。”


    趙瓔珞微微點頭,知道是哪個了,潘潛潘蘊華。


    戚蘭娘低聲問道:“傷著了麽?”


    潘潛擺手,“沒有大礙。”跑的時候沒注意,跌了一跤。


    戚蘭娘示意潘學海將人扶到馬車上坐著,“帶迴家上點藥。”這人不僅是段曉棠的“打工人”,更是杜喬的朋友。


    方才追擊的人亦是赤手空拳,約隻是意氣之爭,沒多大後患。


    潘潛這一跤跌得有些狠,隻能任曹學海半扶半架送到馬車後麵坐上。


    在杜喬家時,柳三郎信誓旦旦地說,段曉棠庖廚,小孩子不會撒謊,潘潛也就真信了。


    直到後來曹學海過來送筆墨時,稱唿“校尉”,才知道另有隱情。


    段曉棠無論性情還是相貌,既不像廚子亦不似將官。但人還真是朝廷親封的六品校尉,不是恩蔭,實打實的戰功獲封。


    段曉棠在南衙之外名聲不顯,但潘潛迴去尋人仔細打聽一番,頗知道些內情。


    關中剿匪,範二將軍名聲太過響亮。但細究下來,範成明成名是因壓製住地方郡縣官吏,那麽剿匪和剿私兵的仗是誰打的呢——段曉棠。


    一個南衙將官找人寫書,怎麽看都透著不同尋常,叫人摸不著頭腦。


    趙瓔珞直接問道:“潘郎君和方才那群人是何過節?”


    潘潛歎息道:“在食肆因學問有些分歧,竟到動手的地步。”


    趙瓔珞隻關注一點,“飯錢付過了麽?”


    潘潛捂著肚子,“剛進去,還沒吃。長安文士一言不合動手,天子腳下,竟不如家鄉學子知禮。”


    地域拉踩,純純的地域拉踩。


    趙瓔珞斜睨道:“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河北文士不會動手,隻會要命。”


    過去潘潛隻是幸運的沒踢到鐵板。


    趙瓔珞對潘潛的嘴上的本事了解深刻,林婉婉形容的妙,一人之力把杜喬四個欺負成受氣的小媳婦。


    我說我家鄉行,但別人不能說。


    何況趙瓔珞露出的口風,不僅知道自己這個人,連身家背景也清楚。


    潘潛目視道:“娘子,此言差矣……”


    趙瓔珞打斷,“我就是河北人,河北幽州人。”


    擱長安他倆能算半個同鄉。


    趙瓔珞走在前頭,潘潛看見她腰後別的鞭子,咽咽口水,的確有幽州女郎的風範。


    戚蘭娘打圓場,輕輕拉著趙瓔珞的衣袖,小聲道:“好啦,我們迴去再說。”


    很快到小院門口,戚蘭娘交待道:“先把人扶到西廂去,然後去西院看看杜郎君家中有人麽。”


    曹學海:“是。”


    戚蘭娘先去正屋,今天林婉婉身體不舒服,在家裏歇著,連兩徒弟也接來家裏看書。


    醫館若是有病人上門,作坊的人自然會來通知。


    戚蘭娘:“這會怎麽樣?”


    林婉婉倒在炕上哎呦一聲,“翅根疼,翅尖疼,翅膀抬不起來。”


    謝靜徽讀書累了,休息一會,順便坐在火盆邊上,左右開弓不停翻轉著鐵絲網上烤著的香腸。聽到這話,捂著肚子笑得厲害。


    林婉婉仰頭道:“你們還能找到比這更貼切的形容麽。”欲哭無淚,“誰家淑女打沙袋呀!”


    趙瓔珞跨進門來,聞言道:“睡你隔壁的那位淑女。”


    林婉婉要不是興之所至,想試試拳擊,也不會搞成現在這副半殘的模樣。


    戚蘭娘說起正事,“幫曉棠寫書的潘郎君,在街上受了些傷,人帶迴來暫時安置在西廂。你過去看看。”


    林婉婉:“怎麽受傷的?”


    趙瓔珞一點不給便宜同鄉留臉麵,“仗著雄辯,怎麽“欺負”杜長林他們,就怎麽欺負別人。旁人可不是好脾氣,踢到鐵板,逃跑的時候摔了一跤。”


    林婉婉來不及感慨長安的文人武德充沛,先問道:“嚴重麽?”


    戚蘭娘:“看著不像重傷。”


    於是潘潛就看見林婉婉吊著兩隻手,全無儀態的進門。


    林婉婉上下打量一番,“哪裏傷著了?”


    潘潛遲疑道:“腿上。”


    林婉婉伸手給潘潛搭脈,卻被潘潛避開。


    林婉婉解釋,“我是大夫,正兒八經開醫館坐堂的大夫。”


    潘潛不信,段曉棠的主副業差異巨大,家裏竟還有一個女大夫。卻拗不過林婉婉,捉住手把脈,幸好沒摔出內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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