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迎親的隊伍見白家緊閉大門,不以為忤。


    男儐相堆著滿麵笑容上前,扣門唿喚,“賊來須打,客來須看;報道姑爺,岀來相看。”


    鄭惜娘作為女儐相之首,朗聲迴道:“門門相對,戶戶相當,通問郎君,是何袛當?”


    段曉棠聽得半懂不懂,小聲問孫無咎,“什麽意思?”


    孫無咎:“新郎扣門的套詞。”沒多大意思,重要的是儀式感。


    男女儐相你來我往數個迴合,段曉棠不通流程,哪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鄭惜娘:“既是高門君子,貴勝英流,不審來意,有何所求?”


    男儐相:“聞君高語,故來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鄭惜娘臉上適時露出滿意的神情,念道下馬詩,“窈窕出蘭閨,步步發陽台。郎君千金重,終須下馬來。”


    “門前總指揮”白湛小聲道:“開門。”


    白家大門洞開,迎親隊伍渡過第一道難關。


    徐家的隊伍從大門魚貫而入,仿佛生怕下一刻白家又將大門閉合,為首的就是徐昭然和儐相們。


    徐昭然的儐相是直接從千牛衛拉出來的,堪稱近幾年的顏值最能打的伴郎天團。


    隊伍最後,段曉棠看見幾個熟人,“你們怎麽來啦?”


    杜喬:“湊熱鬧。”李君璞跟著點頭。


    莊旭靠在段曉棠耳邊小聲道:“大將軍讓重新寫一份戰報。”


    “開心的日子,不要說這麽地獄的話題。”段曉棠吐槽歸吐槽,正事沒忘,“怎麽個重新法?”


    莊旭:“補充細節,自己人看。”


    段曉棠很快有了計較,“參加完婚禮,迴營裏補。”


    莊旭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白秀然當前所在不是她住的院落,而是白家在西南角另設的禮帳。


    一路前行,一路聽儐相們念叨各種祝福。


    “千秋萬歲保守吉昌。五男二女,奴婢成行。”


    “一雙青白鴿,繞帳三五匝,為言相郎道,繞帳三巡看!”


    白家在禮帳前,將捕獲的蒼鷹放生,是為奠鷹。


    男儐相在禮帳前為請童子出門,除去座幛。念道:“夜久更闌月欲斜,繡幛玲瓏掩綺羅。為報侍娘渾擎卻,從他駙馬見青娥。”


    白秀然一雙年幼的弟妹,被裏頭“知事”的大人,恰到好處的推出來。


    男儐相立刻往金童玉女手裏塞上幾顆金豆豆金瓜子討好,順理成章靠近禮帳門前。


    白秀然端坐在榻上,手中握著紅色的團扇。


    帳外徐昭然一首接一首念著催妝詩。


    遠乘妙手作催妝,心中報道實不知。即合刺史自身造,因何得遣賓郎書。


    ……


    白家徐家都是武將世家,成親卻不停念詩,怕是時俗如此。


    段曉棠:“沒想到徐昭然還會寫詩。”


    莊旭參加過多少婚禮,哪能不清楚內情,“別人寫,他背下來的。”


    背詩也不容易,段曉棠未曾想在長安成親,不僅是體力活,還是腦力活。“成親也不容易。”


    李君璞默默點頭,“嗯。”


    別看徐昭然麵上鎮定,心頭卻有些慌。白秀然再不出來,準備的十首詩就要念完了。


    旁邊的男儐相立刻衝著白湛使眼色,然後很是識相的蹲在禮帳門口,往裏頭塞金瓜子。


    終於如願聽到裏頭一聲大喊,“開門,迎新郎。”


    段曉棠原以為紅男綠女,女子出嫁該穿綠衣,等白秀然出來時,才發現她的嫁衣,準確來說應該是藍色。


    禮帳周圍男女混做一堆,祝明月帶著人來會合。


    段曉棠:“接下來去徐家?”


    趙瓔珞迴憶幽州的流程,“應該是拜別父母。”


    一對新人一執笏一執扇,走在隊伍最前頭。徐昭然總想看看白秀然團扇後的模樣,又擔心歪頭斜視失了禮數,隻能用十二萬分的自製力,控製自己脖子和眼睛。


    男儐相先行一步趕到白家正堂,金瓜子不值錢地往門前手握紅綢木棍的女眷們手裏塞,“看在三娘子麵上,諸位姐姐嫂嫂待會行行好,放新郎一馬。”


    林婉婉:“這又是什麽儀式?”


    杜喬:“下婿,給新郎一點顏色瞧瞧。”


    林婉婉:“真打啊?”


    杜喬點頭。


    林婉婉興奮道:“我能不能參加?”不貪圖金子,就想光明正大揍徐昭然。


    杜喬看身邊幾個女子,包括段曉棠都有意動的神色,不得不為徐昭然掬一把同情淚。


    李君璞:“那些是白家的親眷。”


    新人到堂前,白秀然被婢女扶開,徐昭然護住頭臉乖乖上前挨打。


    林婉婉看著沒意思,“那叫打麽,就挨一下。”


    李君璞:“下婿較真,也有把新郎腿打折的。”


    那還是意思意思就行。


    白雋端坐上首,白旻侍立一旁。一對新人進門,對著白雋三拜。


    徐昭然將笏板交給儐相,端來一盞新酒,躬身遞到白雋麵前,恭敬道:“嶽父,請喝小婿的新酒。”


    白雋接過滿飲,“往後互敬互愛,相濡以沫。綿延子嗣,言以率幼。”


    “小婿知道了。”


    “女兒知道了。”


    白雋撇過頭,揮手道:“去吧,去吧。”


    新人轉身離開,將要邁過門檻時,白雋鼻子一酸眼圈微紅,低聲道:“三娘呀,好好的!”


    白秀然耳聰目明聽到此處,再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想說些什麽,喉頭仿佛被堵住,隻能任婢女扶上用紅綢裝飾的喜車。


    莊旭立刻招唿道:“快點,我們去大門外,收障車錢。”


    段曉棠:“你們不是發小麽,還是跟著新郎隊伍來的,好意思收錢!”


    莊旭:“你不攔別人也會攔,沾沾喜氣。”


    段曉棠遲疑,“不會被當做婚鬧麽?”


    李君璞:“不會。”


    段曉棠選擇相信執法人員的判斷。


    白家大門外已經豎起好幾道人牆,孫無咎站在第二撥人裏,看見熟人露頭,立刻喊道:“快來,這兒還有位置!”


    幾人迅速圍過去,車隊和第一波人牆相遇。兩個儐相站在馬車上,揭開紅布綢子罩著的竹筐,露出裏頭滿滿當當的銅錢。


    隨手抓起兩把,衝著人群往空中拋灑。


    林婉婉:“銅錢呀!”還以為和白家大宅裏一樣給金豆豆呢。


    祝明月:“你見過魚上鉤還喂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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