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長安滿天飛的小道消息,當事人之二的劉洪成和法依則兩支聯合商隊還在路上慢慢走著。


    一來之前人手大量損失,在朝邑招人買人耽擱兩天時間,二則大批貨物,行程自然快不了。


    兩家一個在東市一個在西市,行當不同,談不上競爭關係,共過患難,感情自然比往常親近兩分。


    你幫我看著點貨,我幫你牽著點馬,搭把手的事。


    走到朝邑境內,再順著商道往長安方向走,明顯感覺路上行人變多。


    不僅是商隊,還有那種零星幾個,一看就是一家子出門探親的都多了。


    趁著午間休息,劉洪成法依則與同在一處飲子棚休息的路人說話。


    劉洪成:“我們過關到朝邑境內,發覺同以前大不一樣。”


    法依則直白多了,“比以前人多了。”


    路人見他倆身後成群的騾馬,大批的貨車,曉得是往長安的大商隊。


    油然生出一股榮譽感,“你們不知道吧,河間王世子領兵把關中的土匪剿了,現在大家都敢出遠門。”僅限於關中地區。


    “那句話怎麽說的,虎父無犬子。”


    吳嶺統帥的是幾萬人十幾萬人的大部隊,吳越的一千人連小打小鬧都算不上,但架不住剿匪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關。


    而且他一路真的清剿幹淨,不似往年,剿匪做做樣子,隻管把功勞撈夠,還把地方鬧得雞飛狗跳。


    許多郡縣衙門,還是等到山寨被攻破後,成串的俘虜送到衙門後,才知道軍隊過境,河間王世子駕臨。


    端坐衙門什麽都不用做,功勞從天而降。


    吳越的做法對關中大多官員都是極友善的,隻有華陰栽了,那是他們自己作死。


    劉洪成:“世子好人呐。”


    說什麽英明神武、勇猛克敵都是虛的,不如一句“好人”評價來的直觀。


    雖然到了吳越的地位,被人誇“好人”,感覺怪怪的。


    但劉洪成長期混跡市井,“好人”還是一個樸素的詞匯。


    路人附和道:“是啊,你看現在那些跑商的,走親的,都趁著好時候出門呢。”再往後天氣冷了,可不好出門。


    如今長安之外的關中,呈現一種“病態”的繁榮,人人爭分奪秒,怕這樣的日子很快過去。


    路人:“兩位東家往哪兒去呢?”


    法依則:“迴長安。”


    路人提醒,“你們迴去的時候,往北走一點,我親戚說,那一片地方世子清剿過,保管沒匪盜。”


    大致方向與段曉棠規劃的路線一致。


    劉洪成拱手道:“多謝老丈指點。”


    進了城,商隊在客棧中安頓好貨物。劉洪成和高德生、何金三人一路打聽慈幼院的地址。


    何金跟上的理由說的直白,“那都是我兄弟的人,我得去看看。”


    地方的慈幼院大都隻有一個架子,幾塊破瓦遮身,給的米糧不夠果腹。


    劉洪成站在一片“危房”麵前,腳步躊躇,對門口牙都快掉完了的老大爺道:“老丈,我受人之托來接人。”


    門房老大爺顫悠悠道:“接誰?”


    劉洪成從懷裏掏出名單,念道:“劉三妹、趙六娘、周氏。”


    門口幾個都是強壯的男人,門房不肯讓他們進去,“等著,我去叫人。”拖著瘸腿一步一步往院子裏頭挪動。


    不多時,院子裏跑出來一個女人,頭發毛糙麵色枯黃。


    雙方都有些陌生,隔著大門,劉洪成先打破沉默,“我們是受段司戈托付的商隊,帶幾位娘子去長安。”


    劉三妹並沒有放下戒心,反問道:“信物呢?”


    高德生從懷裏掏出段曉棠給的荷包,紅色的布麵,熊貓抱著一隻藤球玩,看著很是喜慶。


    劉三妹點點頭,顯然信物沒錯。


    劉洪成:“不是三人嗎?”


    劉三妹:“另外兩人,一個嫁人,一個去大戶人家當乳娘。”


    劉洪成等人再不來,劉三妹也快堅持不下去。


    院子裏要不是她這樣孤苦的女子,再就是被丟棄的嬰兒,或者行將就木的老人。


    總之,每一個都是被社會定義的弱者,命如殘火隨時熄滅。


    天氣越來越冷,院子裏三天兩頭死人。


    脫離匪寨朝不保夕的日子,但再在慈幼院待下去,她不是被嚇死就是要瘋了。


    劉洪成:“娘子是哪一位?”


    “劉三妹。”


    劉洪成:“劉娘子可還願意去長安。”


    劉三妹忙不迭點頭,“我願去。”


    劉洪成:“我亦姓劉,明早卯時從西城門離開,娘子可來匯合,過時不候。”


    劉洪成對帶人進京如此上心,除了報答段曉棠的恩情,也是求一道護身符。


    摻和進私兵造反的是非裏,有的人為防止走漏風聲,將活口不分良惡全殺了的都有。


    吳越和段曉棠不光救了他們,還抬一手,保了一把。


    法依則這些人胡人感受不深,大不了迴老家便是。但劉洪成祖祖輩輩在長安,他必須迴去。


    隻不確定迴去後下場如何,越國公府會怎麽處置他。


    自問這些年東奔西走為主家貢獻不少錢帛,但事到臨頭,若為了不沾染是非,棄卒保車不是做不出來。


    盡心盡力幫段曉棠,也是為了給自己加一張底牌。雖隻是一個八品將官,但他是吳越的心腹,扯虎皮做大旗不是不可以。


    第二日清晨,天色還沒完全亮,劉三妹背著一個薄薄的小包袱,站的位置離城門兵丁不遠,細伶仃的胳膊緊緊抱著自己,企圖能獲得更多溫暖。


    她不知道前路如何,隻知道這裏沒路了。


    眼睛不錯的盯著經過的每一隊商旅,生怕錯過劉洪成一行人。


    終於叫她等到了。


    急衝衝跑到劉洪成的馬車旁邊,高聲喊道:“劉東家,我來了!”


    劉洪成微微頷首,轉頭向高德生吩咐道:“德生,到後頭車上,給劉娘子找個空位置。”


    午間休息的時候,劉三妹默默坐在一個角落,懷裏緊緊抱著小包袱。裏頭有幾塊幹糧,都是平日省下來的。


    她不知道長安還有多遠,幾塊幹糧夠不夠,但路上可以挖野菜,應該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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