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是錦繡堆裏金尊玉貴嬌養出的人物,前半輩子就沒離開過長安。


    一到關中大地,範成明見山是青的水是綠的,仿佛一匹快樂的小馬駒四處撒歡。


    反觀吳越處處不自在,菜不是鹹了就是甜了,水不是燙了就是涼了,酒不是淡了就是烈了……哪哪都不對,連月亮都不如長安的圓。


    日日思念長安的高床軟枕,想迴河間王膝下盡孝,父王飯進的香不香,覺睡得好不好……


    要不是範成明指名道姓說是吳越,旁人非得以為是哪家的嬌嬌女。


    範成明唱念做打全套,“姨夫,侄兒心裏委屈呀!”


    李開德連忙給各個桌案上添滿酒。


    如果繼續下去,尚能維持,但兩人的矛盾還是爆發了。


    每到一地,地方官府士族盛情難卻,總要宴飲一番是吧。王府世子赴宴紆尊降貴,不敢相邀。


    單獨請了範成明,結果人家心底又不樂意。地方送來的土儀非得散出去,我得不著你也得不著。


    兩人一路針尖對麥芒,好在有驚無險沒鬧出大亂子。


    走到玉華宮時人不走了,大世子忌辰將至,非得在那兒誦經祈福七日。


    吳越上趕著當孝子賢弟,範成明也不能攔著。


    兩人就此拆夥,各帶了一批人馬走,約定在華陰匯合。


    華陰一幹人等止不住嘴角抽抽,軍國大事,竟如此兒戲,豈料更炸裂的還在後頭。


    範成明一路東遊西蕩遊山玩水,先一步到了華陰,又生出一個絕妙的主意。


    打算經華陰過潼關,去洛陽玩一圈。


    許能現在知道,範成明不光缺心眼,還無法無天。“長史接的軍令可是在關中剿匪。”


    範成明從善如流地點頭,“所以我最後肯定要迴來,隻是中途去洛陽玩一玩。”


    對著對麵的李開德,“是吧,老李。本長史說話算話,說帶你們洛陽玩,就一定做到。”


    李開德早得了囑咐,今日一切都要附和,做足狗腿樣,“長史說的一定是對的。”


    許能假作為難道:“世子不日就要到了。”


    範成明不以為意,“祈福七日,但啟程可說不一定。他身嬌肉嫩,一日能走二十裏就不錯。”


    圖窮匕見,範成明終於道明來意,“萬一世子來了華陰,侄兒還沒從洛陽迴來。煩請姨夫設法拖延幾日,並給侄兒傳個信。”


    許能頭一迴遇見這麽膽大包天的熊孩子,“如何拖延?”反手一道彈劾奏章差不多。


    範成明說的輕鬆,“安排些歌舞,或者找些學子來開文會,他就喜歡那些不需要動彈的活動。”


    許能不知道範成明哪來的臉皮,求自己做這種事情。他倆一無感情二無利益勾連,憑什麽要為他去得罪吳越。


    哪怕在範成明嘴裏吳越隻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廢物,終究是王府世子。


    河間王府正兒八經的繼承人和大將軍的弟弟,選誰還用多想嗎。


    許能站起身來,腦子有些昏沉,“今日放告,本官還得去前頭處理政務。”


    範成明搶先一步將人按迴位置上,他體格健壯力氣大,沒專門練過的人不是對手。


    “姨夫,我兩多年不見,怎能沉迷案牘,棄侄兒而去呢。”


    “我哥從小就教我,天底下沒有一頓酒不能解決的事,如果有,那就兩頓。”


    “你要是不答應,我就賴著不走了,天天頓頓找你喝酒。”


    範成明看人已經有些撐不住,將酒碗遞到許能嘴邊,“這碗酒,你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範二。”


    許能終於明白範成明哪來的底氣,上門讓自己為他遮掩了,根本是胡攪蠻纏。


    天下就是因為這些混賬竊居高位,方才如此敗壞。範成達怎麽能容忍這樣一個混蛋長大。


    接過酒碗一飲而盡,然後重重地放在桌案上。


    範成明舉起旁邊的酒壇,再倒滿一碗。“姨夫,侄兒就當你答應了。”


    許能頭腦昏漲,咬牙切齒道:“本官答應了!”不把你告到丟官去職,連帶範成達一起吃掛落,他不姓許。


    楊明勇將範成明的酒碗遞過來,和許能的酒碗再碰一碰。“我們再喝一個。”


    許能止住內心的忿恨,端起酒碗飲盡,隨即腦袋重重倒在桌案上。


    範成明止住內心的竊喜,麵上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轉身麵對其他華陰縣人,“我姨夫酒量這麽差嗎?”


    縣尉遲疑道:“縣尊不常飲酒。”


    範成明:“這哪成呢,我以前和什麽王府國公九卿家的公子宴飲,人人兩三壇起步。姨夫這酒量,在長安可不好混。”


    縣丞陪著笑,“還是範長史交遊廣闊,下官將縣尊送迴後院休息。”


    範成明:“休息什麽,迴去一趟麻煩,等姨夫醒了酒,我們接著喝。”


    縣丞終於明白,這人你討好他未必有用,但若是得罪了,一定沒好果子吃。


    範成明將酒碗對著眾人,挑眉道:“我們接著喝。”


    華陰縣衙諸人,有的是為權勢屈服,有的是諂媚討好,一碗酒一碗酒的幹過去。


    範成明心底生出隱隱的得意,這事還是得自己來幹。換段曉棠和莊旭,那點微末小官,哪能讓人想喝就喝。


    諸人敘過宗氏祖籍姻親,範成明倒是慷慨大方,擅自做主替範成達認下幾位表叔侄兒。


    直到堅持到最後的縣尉也喝的迷迷糊糊,範成明將縣衙的下人遣下去,“本長史要和華陰縣諸位親戚好好喝兩場,你們下去,不許打擾。”


    華陰縣一幹實權人物全部醉倒,範成明用冷水抹一把臉,換一樣神色,“把門關上。”


    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許能酒壇裏的蒙汗藥在哪家買的,效果不錯,走的時候再買點。”如果他們還能順利脫身。


    楊明勇:“二郎同誰學的那些做派?”


    範成明以前也招人恨,但那種恨帶著幾分憨,今天直接讓人想抽兩巴掌。


    範成明:“你知道我有多少朋友?挑兩個討人厭的學就成。”


    楊明勇打定主意,迴到長安必定向範成達提一些建議,比如清理下範成明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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