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棠同林婉婉走到一片空地,“明天走?”


    “嗯,”林婉婉點頭,“和王府返迴長安的護衛一起啟程,我會經過各地縣衙,把要去長安的女子帶上。”


    林婉婉仰天道:“祝總留了五十個名額,但沒有那麽人願意背井離鄉。”


    哪怕不能歸家,她們也少有願意遠去長安闖蕩。其實她們的家鄉與長安相距不過幾百裏。


    “招工”超標祝明月不好做,但招不滿一樣難做。


    段曉棠:“她們為什麽不願意離開家鄉?”這個充滿痛苦迴憶的地方。


    平時和那些女人聯係的工作都是林婉婉在做,段曉棠身為將官,未必好出麵。


    林婉婉:“你肯定想不到,她們很多想的是,過幾年風平浪靜,自己也成家了,就能和家裏再走動起來。”


    孤身一人不好迴家,但帶個男人就行。


    段曉棠不理解,但選擇尊重,“行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好歹有個念想,不必像謝茹安一般尋短見。


    林婉婉和霍忠跟著河間王府的護衛,順著段曉棠等人掃蕩過的路線,沿途接上要去長安做工的女子。


    走走停停,無驚無險,拖延七八日方才迴到長安。


    一路上匪盜已經被清除,官府又不會難為他們,“黑心”商隊嗅著空氣中氣息,也知道山雨欲來,老實不少。


    對一群剛剛劫後餘生的女人們來說,長安城巍峨的城牆能給人無限的安全感。


    哪怕這座偉大的城市之前和她們殊無關係。


    城門口林婉婉等人和河間王府護衛道別,感謝他們一路護送。同霍忠帶著二十多個女人一路往昭國坊恆榮祥去。


    她們之前在土匪窩裏人不人鬼不鬼,過得生不如死。哪知道有朝一日,南衙軍剿匪攻破山寨,被救出來了。


    這支軍隊很是友善,還安排大夫給她們檢查身體。林婉婉詢問她們往後的規劃,如果能還歸本家自然是好,若是在當地待不下去,可以跟著她去長安闖一闖。


    作坊招工,不設奴籍,隻要能做活,就能靠雙手養活自己。


    有人質疑這樣的條件是不是太優厚,打的是不是把他們拐去長安賣去煙花柳巷之地。


    林婉婉語氣十分平靜:“因為我是女人,懂得女人的苦楚。因為我淋過雨,所以想為別人撐把傘。”


    最後加加減減二十多個女人願意跟著走,長安的日子再苦也苦不過山寨裏。


    一行人從恆榮祥後門進來,曾秋娘手急忙將雙手在身上圍裙上擦一擦,迎過來,“林娘子霍管事,迴來啦!”


    實際她並不知曉霍忠子在開業前夕忽然出遠門做什麽,但東家掌櫃都沒說話,她也識趣不多問。


    “嗯,”林婉婉往身後一指,“秋娘,這些是我和霍管事在外頭招的工人,你先帶她們去宿舍洗漱,其他的讓徐掌櫃安排。”


    曾秋娘微微點頭,複對著一群女人道:“你們跟我來。”


    新晉女工們進了院子,看著院子裏熱火朝天的幹活場麵,有人清洗羊毛,有人梳理晾曬……有老有少,大多衣著樸素,內心頓時安定不少。


    曾秋娘想到作坊想招工很容易,原有的工人誰不是七大姑八大姨,招唿一聲,有的是人來應征。


    哪用得著一個東家一個管事往外地去招工。


    仔細打量這群女人枯黃的麵容,惶恐的姿態,都是苦命人,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曾秋娘領著人到空宿舍門口,“我們這兒都是大通鋪,每個房間睡二十人,腳底有個櫃子,以後領了工錢可以買鎖鎖上。”


    膽小的女工怯怯道:“秋管事,我們能擠一擠嗎?”


    一路行來,有些人之間不認識,但話裏話外也知道,她們之前有同樣的經曆。


    人在異鄉,當是抱團取暖。一個屋二十人,肯定有幾個人要落單。


    曾秋娘:“可以,往後分了工再調,這邊住的都是女工。還有我姓曾,你們可以叫我曾管事。”


    “是,曾管事。”


    曾秋娘:“把行李放好,我帶你們去洗澡。”她們做的毛線生意,萬一惹上跳蚤可不好。


    林婉婉沒想到祝明月今日在恆榮祥,蹦蹦跳跳進門,大聲喊道:“小月月,你的小寶貝,可愛的婉婉迴來啦!”


    迎麵和徐達勝撞上,兩邊都有些尷尬。


    徐達勝率先打破沉默,“林娘子,我剛才什麽都沒聽見。”說完彷佛被狗追一般跑了。


    林婉婉心理素質略勝一籌,別人尷尬她就不尷尬,尤其人走之後。


    衝過去,給祝明月一個熊抱,“我迴來啦!”


    祝明月輕輕拍拍她的背,“怎麽不讓人傳個信,我好去接你。”


    林婉婉:“想給你們一個驚喜。”


    相逢的驚喜已過,祝明月細細問起一路的見聞。


    段曉棠不是範成明,心裏有保密線,不會什麽都在信裏說。


    打仗的事林婉婉不懂,戰後傷員診治又是血唿啦啦。挑些能說的,最後落在幾句,“那些土匪幹的事可恨,但中間有些人也可憐。”


    很難說林婉婉和段曉棠看到土匪窩旁邊還有一片麥地時,心裏的震動。


    或許對她們而言,土匪在種地和土匪窩裏孩子在讀書,是同樣的震撼。


    這兩件事,在她們看來,代表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向往。


    林婉婉:“幸好當初我們穩了一手,一路跟著白家苟到長安,沒出去亂蹦。”


    天知道林婉婉一路上見識過多少土匪窩,連以和為貴的商隊都見財起意,瞬間化為武裝商隊打劫。


    段曉棠再厲害也雙拳難敵四手,三個人隨意在外頭跑,還不夠人家一盤菜。


    祝明月長歎一口氣,“外麵的世界,比我想象得更糟糕。”


    林婉婉:“有些土匪窩的玩法比較先進,商隊過路找一個當地人從中說和,交些過路財也能走。”


    當然若不願意舍財就要舍命了。


    祝明月:“匪地結合。”那個當地人和土匪原就是一夥的,披著一層江湖義氣的皮。


    林婉婉無奈道:“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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