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長安過的第一個端午節就這樣過去了。


    不是在家躺一天玩手機刷視頻吃外賣的空虛生活。


    早上到曲江池邊觀看龍舟比賽吃粽子,晚上用艾草菖蒲水沐浴,驅蟲祈福。


    總體入鄉隨俗,十分健康向上,隻要不開口,誰也看不出他們不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


    段曉棠身上還掛著春風得意樓後廚主管的職務,趁著端午休息一日,次日一大早收拾整齊和祝明月一起去酒樓報到。


    背著手在幾間廚房晃蕩一圈,和幾個大廚各說幾句話,拔腳到祝明月辦公室裏休息。


    輕輕將茶水吹涼,“我覺得王師傅比較合適。”


    段曉棠有自己的事情,不似之前長期在春風得意樓,至少要提拔一個副手,把幾個大廚房管理起來。


    現在無非是從王師傅吳師傅兩個最早的大師傅中擇其一。


    祝明月:“說說你的理由。”


    段曉棠:“王師傅脾氣火爆了些,但有分寸。而且他會帶徒弟,現在手底下不隻小汪一個。主管後廚必然要分出精力處理行政事務,紅案房不至於亂套。”


    “吳師傅現在還是讓白案廚房裏的幫工打下手。”


    惜技,不符合段曉棠的作風。


    祝明月:“我們想法一樣。”


    理由卻不一樣,單從營業貢獻和職工人數來說,紅案廚房便處於絕對優勢。


    王師傅本人沒有致命缺陷,那這個位置就非他莫屬。


    除非將管酒水的鄭師傅提上來,但他沒有白家的背景,至少第一任廚房主管的位置沾不了邊。哪怕他隻比吳王兩位師傅晚來半個月。


    祝明月將薑永嘉叫來,“以後段郎君如果不在,後廚由王師傅代管。”


    薑永嘉:“是,待會我去宣布。”


    薑永嘉挑著空閑時候,將後廚人員集中到院子裏,看著一張張緊張忐忑的麵孔。


    握著站在頭排的王師傅的手,“王師傅,日後你就是段郎君的副手,廚房的管事,辛苦把廚房一攤子事管起來。”


    這對王師傅而言完全是意外之喜,當段曉棠一改往日作風,隔三差五才來一次時,多年來淺薄的“職場經驗”提醒,後廚勢必要有一位管事來填補空子。但自己不比吳師傅八麵玲瓏會做人勝算大。


    沒想到段曉棠來逛一圈,就把事情敲定了。


    王師傅神情激動,“我一定不負祝娘子、段郎君、掌櫃的托付。”沒想到這輩子還有當上管事的一日。


    等人散去吳師傅留到最後,“王師傅脾氣急,日後不知要和多少人吵架。”


    薑永嘉其實也屬意王師傅,說話是直了點,但絕不會私底下打小算盤。


    手下麽,一要會做事,二要聽話。


    一眼看出吳師傅不服氣,但有什麽辦法,自己又不會炒鍋顛勺和麵,還不是得哄著。


    “我們春風得意樓雖然新,但你和王師傅都是老人。段郎君無暇分身,可不得你們頂上。這管事平日瑣事雜事多了,但白案那邊能離得了你嗎?”


    薑永嘉話裏話外把自己捧高,但吳師傅不傻,聽出弦外之音。管事專管瑣事雜事,不就是因為他能抽身出來。自己一日不帶出能獨當一麵的徒弟,管事的位置一日和自己無緣。


    仰著腦袋迴到白案廚房,掂量幾個聳頭拉臉的幫工,誰有資格做自己衝擊管事之位的墊腳石。


    一牆之隔的酒水房或者說奶茶甜品房,鄭師傅將碗底的水漬擦幹淨。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位置和自己無關,雖然入職隻差半個月,但在酒樓裏呆的久了,摸到一些門道。


    祝明月是東家不假,但隻是其中之一。吳王兩位師傅是另一位東家薦來的,比自己背景深厚。


    與其想這些沒用的,不如想想怎麽和掌櫃提買冰的事。夏天快到了,甜品裏加冰肯定比鎮在井水裏效果好上百倍。


    紅案廚房又是另一番熱鬧,王師傅上位對他們而言那真是上頭有人。


    現在廚房主管是他們的祖師爺,管事的是他們師父,真真是嫡係中的嫡係。日後在酒樓中行走,下巴可以再抬高兩寸。


    白秀然剛來,看賬本看的一陣頭大,唯有最後一行的數字能帶來些許安慰,“你們蛋糕鋪打算什麽時候開業?”


    祝明月早有腹案,“就算馬上定下來,裝修培訓一連串事情加起來,至少要入了六月才能開業。”


    和祝明月等人接觸久了,白秀然也懂一點生意經,“五穀豆坊還有兩間空鋪麵,不能用?”


    祝明月解釋其中差別,“兩者定位不同,”一個平民食材,一個奢侈享受。“還是更傾向於找一個類似酒樓食肆的鋪麵,前店後廚來經營。”


    照祝明月一貫行事風格,定然要大改特改。白秀然不等不提醒,“五月最好不要建房子。”


    “知道,”段曉棠心有戚戚,沒人比他和林婉婉更重視頭發,“肯定不動房梁。”


    五月修房子容易禿頭。


    茶水沾唇,祝明月緩緩放下茶杯,神色莫名糾結,“秀然,你知道李二郎的事嗎?”


    “昨日曲江邊的事?”白秀然摸不著頭腦。


    “誰關心他的前塵往事,”祝明月並非無的放矢,“我總覺得他現在仕途不順,連婚事都吹了,恐怕不是因為舅舅去世哥哥兵敗那麽簡單。我們現在挨著住,也怕沾染是非。”


    最後一句純屬硬加的理由。


    若是以前白秀然哪怕熱愛武事,但也是閨閣女郎,對於朝堂風雲並不熱衷也不熟悉。


    但近來接觸的人多了,迴家去問父親兄長,甚至問徐昭然,他們都會說一點。各方信息拚湊整合,至少能明白大概。


    論從前對李君璞了解,或許能從記憶深處翻出十年前兵法天才的印象,但這些年的沉寂總讓外人產生當年是馮晟為了捧外甥特意傳出來的聲名。


    但隨著不斷的接觸,李君璞的武藝或許不如秦景出色,但論兵法積年將領也未必比他老辣。


    白家與李家在軍中分屬不同派係,早年沒有接觸,所以白秀然對李君璞身上曾有一門婚事居然不了解。


    嘖嘖,奪妻之恨,僅次於殺父之仇。


    白秀然身體前傾,一副你們問對人的模樣,小聲道:“這件事的內情,連我父親都未必有大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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