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姐弟提著火鍋底料迴家,立刻讓廚房切好生肉生菜,放入加入高湯的底料中燙熟後送到白雋的院子裏。


    又到了該吃宵夜的時候了。


    白雋年長,全家第一高風險,近來吃得少油少鹽少糖,整個人看著更萎靡幾分。


    連皇帝見了,都愈加寬容。


    白雋聽著兒女們說著一天的見聞,不以為然,“火鍋不就是暖鍋麽,改日讓匠作房給你們造幾隻,想吃什麽燙什麽。”


    鍋沒有特色,但這湯底果真是好滋味。安撫長久得不到滿足的胃,整個人鬱氣一掃而空。


    “多謝父親,”白湛繼續說著趣事,“麻將是曉棠家鄉的一種博戲,吃完飯他們打著玩。祝娘子技巧嫻熟,幾乎將錢全贏走了,不得不主動退出。”


    “無咎和徐大郎是新手,徐大郎打無咎在後頭出主意,結果因為一張牌,直接把三姐的錢贏光了趕下場,徐大郎當時都懵了。”


    “雖說是家鄉博戲,但曉棠並不擅長,打得一團糟,看著人連連搖頭。林娘子直接問他讀書時幹什麽去了,他答當然是讀書了。”


    說的麻將,又何嚐不是說的各自的性情行事。


    白雋好奇,“最後誰贏了?


    白湛後來忙著比試,“我不知道。”


    白秀然嘴角微微挑起,“互有輸贏,但最大的輸家是婉婉,因為所有的本錢都是她拿出來的。”


    白旻:“二郎沒參與嗎?”


    白湛仰起頭,“我那時候忙著比武呢?”


    白旻夾起一塊肉,“和誰比?”


    “盧照,遼東燕國公的兒子,他輸給三姐,就想從我身上找迴來。”白湛亦不服氣,“後來又去找徐大郎比試,結果輸了。”


    白湛雖沒有直言和盧照的比試結果,但從話中不難推斷他輸了。否則何必再去找徐昭然的麻煩。


    以白旻的眼光,白湛的人品武藝在同齡人中皆是上上等,居然輸給偏遠之地來的小子。


    “我記得盧小郎和二郎同齡?”


    白秀然:“比二郎大一歲。”


    一歲的差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白雋作為憂心的老父親,反倒關心,“他怎麽輸給三娘的?”


    白秀然行得正站得直,自然不懼,“之前明月生辰,我先行一步去小院,結果備用的鑰匙被婉婉臨時拿走,不得不繞著牆根張望。他路過以為我是行竊的女飛賊,上前想要製服結果被我反剪了胳膊。”


    白雋平時總是擔心女兒醉心武事招人非議,如今幸好是武藝高強,不然吃虧的就是白秀然了。順便還把白家被白湛輸了的麵子找補迴來。


    白旻:“盧小郎如何會去勝業坊?”


    白秀然可不知道前頭還有一個挨打的怨種朋友,隻將自己所知的道出,“他是去隔壁李二郎家。”


    白旻眉頭擰起,“是任萬年縣尉的李二郎?”當年工部柳尚書的宅邸旁邊的確是李家。


    白湛這才想起大哥是認識李君璞的,甚至極其親切的稱唿對方“二郎”。


    白秀然:“是。”


    白旻脫口而出,“他難道打算轉投遼東燕國公麾下?”


    “不像,”白秀然有充足的證據,“他看盧照和二郎沒差別。”都是一副招人煩的小屁孩的樣子。


    還不如待秦景徐昭然段曉棠等人親近。


    “李二郎可惜了,”白雋不由得感慨,“當初陳國公眼看子孫不肖,盡心盡力培養外甥,最看重的就是李二郎,卻沒想成了如今這幅樣子。”


    同樣因為這份看重,馮晟的親生兒子反倒過的比幾個外甥鬆快得多,可能是因為太過無能,反倒不被人放在眼裏。


    李大郎征突厥敗師而迴,因為祖先榮光和過往功績保住了性命爵位,官職卻被一擼到底成了寄居洛陽的閑人。李二郎如今被卡在萬年縣動彈不得。


    兄弟倆的仕途都是一般的坎坷。


    白秀然語氣全然是佩服,“之前我見他疾病,還以為心氣散了。今日看他與諸人論塢堡防守與陣法,方才明白盛名之下無虛士。”


    軍陣說來說去都是那幾樣,白雋多年不沾武事,白旻更是自幼好文不好武,父子兩對此均是興致缺缺。


    可難耐白湛有一顆想傾訴的心,嘴巴啪啪的,“他居然從南方宗族械鬥之間提煉出兩種新陣法,名為百鳥陣和螃蟹陣。”


    說到新陣法白雋提起些微興趣,“兩種陣法為何?”從名字便可一窺大概,差得是其中細節。


    白湛將李君璞的話一字一句的複述出來,白雋也曾領兵去過南方,同秦景葛寅一般,聽說過或者親身見識過當地宗族械鬥之兇悍。


    將宗族械鬥場景與李君璞所言一一印證,不由得撫摸著頜下短須,眼睛在燭火映襯下愈發明亮,“有點意思,具體怎麽做?”


    “額。”白湛卡殼了。


    白秀然亦是無奈,“現在到一個很尷尬的地步,心中演算兩種陣法的確可行,但其中幾處關竅不通。李二郎倒是推演得明白,可惜他和我們解釋不明白。”


    不是不願意教,而是教不明白。否則葛寅何至於去尋南方的朋友求助。


    老師是好老師,有真本事。學生都是好學生,天資聰穎。唯一的問題在於,老師的技能點沒點到“傳道受業”這一項。


    道理擺在哪裏,卻說不明白。


    哪怕有朝一日李君璞得成名將,兵法未必能流傳於世,因為他不會教徒弟。


    如今的共識是百鳥陣螃蟹陣確有可行之處,讓李君璞本人來指揮擺陣或許可以,換做他人,說不定反受其誤自尋死路。


    但李君璞統兵的本事從未經過驗證,縣尉手底下隻有幾十號衙役指揮,哪能和千軍萬馬相比。


    何況提起麵上厲害,遠的有趙括,近的有李君璞的兄長。


    白雋憶起早年馮晟行軍打仗的做派,分明是手把手教出來的,但顯然舅甥兩不是一個路數。


    “且看他日後造化吧。”


    錐處囊中,其末立見。但世事濁浪不知淹沒多少英才,遠的不說,白旻及冠後不能出仕,白雋不得不昏聵自保。


    白旻:“慢慢熬吧。”熬死了打壓馮李兩家的人,李君璞就能出頭了。


    白秀然白湛心底不由得一陣歎息,李君璞有才卻處於低穀,若能延攬至自家門下豈不兩相得宜。


    可惜父兄還是選擇袖手旁觀,不想惹禍上身。


    李家被打壓至今並非白家的手筆,陳國公身後遺澤、馮家在軍中的勢力也不是白家能染指的。


    至於白旻所說的“熬”,幾乎確定了李君璞的“死局”,因為打壓李家兄弟的人,隻比李君璞年長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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