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每日發生成千上萬件事,但適合祝明月和秦景打啞謎的隻有一件。


    秦景:“昨日十餘長安權貴子弟及其從人在郊外踐踏青苗取樂。”


    盧照更是毫不留情,“那幫混賬竟然敢去砸馬蜂窩,險些蜇了我們滿頭包。”


    杜喬出身寒門,雖然不用親自下地勞作,但農忙時節亦要參與。


    青苗是農家一年的指望,民以食為天不是說來玩笑的。


    昔年曹操為馬踏青苗割發代首,漢武帝冒名平陽侯毀壞老百姓的莊稼地,尚且遭到謾罵,遭當地縣令抓捕。


    “此事可有定論?”


    秦景呐呐不言,他真的不清楚,隻顧著和祝明月交談傳話了。


    盧照今日一早派人出去打聽,就想看這幫混賬會怎麽倒黴。


    “昨日之事被禦史上報,陛下大發雷霆。但越國公求情,稱人皆年少,已然知錯,賠償過農家損失,最後一人罰了十金。”


    越國公的情麵值錢,畢竟天下勳貴之首。


    十金於普通百姓是天價,但對於紈絝而言,不過少去幾次平康坊而已。


    盧照當然不服,“他們算什麽知錯能改,昨日賠償的青苗錢是孫安世給的。”


    葛寅在長安閑居數月,對長安紈絝的風氣有所了解,若放在齊地,哪怕官府放縱,遊俠們也要找著機會去教訓一頓。


    杜喬控製著手,慢條斯理的夾菜,內心不斷勸解,莫生氣莫生氣,反正敗的不是自己的基業,氣出病來沒人理。


    盧照不解,“不過這件事和科舉有何關係?”


    杜喬:盧小郎,了解過科舉麽?”


    盧照:“聽說過。”僅限於聽說。


    杜喬擱下筷子,“科舉從現世的第一天,就是為了打破士族對官場的壟斷,鞏固皇權。”


    所以哪怕開創十餘年,也一直不溫不火。


    因為杜喬的原因,葛寅也是打聽過些許內情,“不是為國選才?”


    “這是最表麵的原因,”杜喬侃侃而談,“其實隻要看看曆屆舉進士的出身就知道,幾乎都是寒門,偶有例外也是沒落的低等士族。”


    祝明月戲言“我的國公爸爸”隻是打個比方,不會真有國公的兒子來參加科舉。


    但寒門也千差萬別,有如杜喬這般的真寒門,也有家資千萬的豪富,或者外家妻家尊貴的學子。


    杜喬:“此次科舉一直沒有準信,直到燕春樓鬥毆一事發生,方才最後敲定。”


    “加上這次權貴子弟郊外踐踏青苗之事發生,短時間內兩起惡性事件,換你是當家人會怎麽想?”本想說“皇帝”,但一不小心就成了冒犯。


    盧照霎時得出結論——這屆長安紈絝不行,日後官場被這幫混賬把持,絕對暗無天日。


    杜喬摩挲著衣袖,因為科舉和權貴的天然對立,如今賭的就是聖天子一念。


    一念之間,許多寒門子弟命運就此改變,鯉魚躍龍門。


    在場其他人對此倒沒有排斥,因為杜喬或者科舉的存在對他們根本沒有影響。說到底科舉出來的都是文官,他們從武,家中亦隻是寒門或者低等士族。


    盧照不由對杜喬高看一眼,“你如何想到是限製士族為官,鞏固皇權的?”


    純屬好奇,畢竟自己長的是一個武將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衝鋒陷陣。


    從未想過一場考試還能和皇權、士族扯上關係,不如迴家問問父親的幕僚,試試他的水平。


    杜喬實話實說,“原本隻有一些模糊的猜想,直到祝娘子點醒我。”祝明月看的極高極遠,這可是一個獻兵書紅薯都能想到奪嫡爭爵的人。


    盧照等人恍然大悟,祝明月托秦景傳話,那她定然是看出來才會有此結論。


    葛寅豎起拇指,“祝娘子果真厲害。”


    杜喬微笑解釋,“是因她家鄉有類似製度,他們三人自小都是這樣考出來的。”


    多智近妖,對女子而言並非好事,平白叫人畏懼。


    轉移話題,“我這次幸好是聽了林娘子的話,守在大慈恩寺哪也沒去。果不其然好幾人考前吃壞了肚子,影響狀態。”


    杜喬現在也不敢去想,這些人是緊張、意外、還是真被人做了手腳。


    關注點果然被移走,盧照:“表兄去拿菜,怎麽會遇上祝娘子?”


    秦景:“春風得意樓本就是祝娘子的產業。”說的正常無比。


    都說段曉棠是廚子,那麽必然有做工的酒樓或者食肆,隻是沒想到是在長安文人中出盡風頭的春風得意樓。


    盧照心底一涼,無論孫安世的猜測是否為真,隻要想到春風得意樓的半牆詩,都知道兩人都沒有希望了。


    秦景讀書識字麽,當然。他會作詩麽,大概率是不會的。不光不會,甚至看起來沒有半分向這方麵發展的意圖。


    飯畢秦景收拾好碗碟食盒拿去東市退了,盧照本來坐著消食,忽然想到使錢叫客舍的人去退不一樣麽,何必自己親自跑一趟。


    礙於杜喬在側,不好直言,“不知段郎君姊妹三人,可曾婚配?”


    說到三人私事,葛寅還真沒有杜喬了解,“應該沒有吧。”


    總不能說他們幾個之前為了逃避選秀,作假了幾份婚書,結婚離婚一次性搞定。


    “沒有,”杜喬以為盧照是年少慕艾,“他們家鄉婚配規矩與世俗大不一樣。”


    三個都是頂門立戶的獨生女兒,難免猜測似某些邊遠夷族,以女子為傳承。


    盧照也不好再多問怎麽個不一樣法,免得漏了餡。


    葛寅:“長林,我不久後迴鄉,給家中的信件可以替你帶迴去。”濟州與齊州相鄰,無非繞點路的事。


    葛寅家中自有一大堆事,此次在長安見識盤桓太久,再等不到孫家的大部隊迴轉,他就要自己返程了。


    杜喬:“多謝飛鴻兄,我想等三日後放榜的結果。”考中最好,若是落榜,便要考慮是留在長安謀職,還是迴鄉安居。


    若是迴鄉跟著葛寅走最好,值得信任,安全又有保證。


    “沒問題,”葛寅另外提醒,“朝廷近幾年打算再度東征高句麗,你要早做準備。”


    匪過如梳,兵過如蓖,官過如剃。


    秦景盧照是軍,自持治軍嚴明,能管住手底下人。但不是每個將領都有良心,一旦放縱,遭殃就是沿途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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