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璞看著柳三郎騎著竹馬飛奔的背影,慢慢笑道:“三郎,不知林娘子是大夫?”


    柳恪默默地點頭,“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早躲得遠遠的。畢竟自小看著兄長喝藥,自己也時不時生病,見著大夫能有好臉色才怪。


    柳恪要等弟弟,春日天氣轉溫,李君璞索性站在門口陪著等柳三郎迴來,順便考校學問。柳恪的身體注定走不了武將的路子,隻能在文學上下功夫。


    李家卻是武將世家,好在文武分野並不明顯,李君璞和專研文字的讀書人不能比,也可以稱得上一句自幼熟讀詩書,簡單的考校還是能做到的。


    柳大郎曾說家中最聰明的是二郎,極有可能承襲祖父的榮光,偏偏那麽一副身體,一輩子不得勞累操心。至於三郎,年紀還小看不出來。


    柳家和李家比鄰而居多年,又差不多同時開始衰落,緣分真是妙不可言,讓人不得不深思這地界風水是不是有問題。


    一刻鍾後林婉婉牽著柳三郎出現在巷口。柳三郎沒有騎著竹馬反而舉在手上,像個得勝還朝的將軍似的。


    林婉婉將柳三郎交到柳恪手裏。看見柳恪身邊高大俊朗的年輕人,穿著一身青色公服,瞧不出品級職務。


    柳恪介紹,“林姐姐,這是李二哥,我們的鄰居。”


    “李二哥好,”林婉婉刮刮柳三郎的鼻子,“謝謝三郎啦,姐姐要迴去幹活了。”


    走到自家門口對兩個婦人致歉道:“不好意思,等久了吧。”


    “沒等多久。”


    林婉婉:“跟我進來吧。”推開門將人引入。


    柳三郎亦是許久沒見李君璞,畢竟一個每日憨吃傻玩,一個忙於公務養家糊口。“李二哥,你什麽時候帶我去騎馬呀!”竹馬哪有真正高頭大馬香。


    大哥過年時答應過帶自己去騎馬,可是過完年他就撇下家人去洛陽了。柳三郎自幼隱隱感知,大哥能做到的,李二哥也能做到。李二哥能做到,大哥未必能做到。


    李君璞柳家大郎年歲相近,可以說是看著柳恪柳三郎長大的,若是成婚早的話,都能生出一個柳三郎了。


    李君璞:“等三郎長到馬高,二哥帶你去校場跑馬。”


    柳三郎看看旁邊的親二哥,吃了十幾年飯才長到馬高。自己豈不是還要等十年,跨上竹馬騎著頭也不迴走了。末了甩下一句,“都是哄我玩的,不理你們了!”


    林婉婉端著盤子從門裏出來,看到柳三郎招招手,“三郎,過來,”將盤子遞過去,“拿去吃吧。”


    柳三郎立刻轉怒為喜,笑嘻嘻地看著盤子裏的做成小兔子模樣的點心,仰頭問道:“二哥能吃麽?”


    “可以,不會衝了藥性的。”林婉婉拍拍他的小腦袋瓜子,“吃之前記得洗手哦。”轉身又迴家診治病人。


    柳三郎舉著一盤糕點又轉迴李家門口,不敢迴家怕柳六娘子管著他吃東西。將盤子遞給柳恪,挺著小肚子對李君璞道:“李二哥,借你家地方洗洗手。”


    李君璞側身讓開路,“進去吧。”


    李君璞看著盤子裏惟妙惟肖的小兔子,是女人孩子喜歡的花樣。“林娘子倒有巧思。”


    林婉婉曾戲言,她從前隻會燒水,現在學會了煮粥。若是在老家,那是十裏八鄉的賢惠人。這種玩笑話柳恪自然不會說出去,“林姐姐不善廚藝,這些都是段郎君做的。”


    柳三郎洗完手出來,看著盤子裏幾隻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兔子,挑挑揀揀先拿起一隻塞到李君璞嘴裏,接下來又喂給柳恪一份,“我問過了,二哥可以吃。”


    剩下的護食似的抱在懷裏。


    李君璞囫圇吃下一口點心,原來不隻模樣精巧,味道亦是不錯,可惜柳三郎塞得簡單粗暴,不能細細品嚐。


    柳三郎:“下次我能讓段郎君做老虎麽?”小兔子可愛哪能及得上老虎威武。


    柳恪:“段郎君要籌備酒樓,可能沒有時間。”


    李君璞:“酒樓?”


    柳恪:“段郎君要開一家酒樓,似乎在東市。”


    李君璞對隔壁鄰居的印象的就是一位行醫的小娘子,一位糕點做的很好吃的廚子。


    但李君璞萬萬沒想到他和段曉棠的見麵來的那麽快那麽突兀。


    是日,一整天天氣陰沉,暮鼓敲響時天早就黑透,家家戶戶早早的緊門閉戶。李君璞在坊門口耽擱一會兒,盤算著今天的無妄之災又是哪一位的手筆。


    一直往前走著,突然發覺背後有人跟著,腳步不疾不徐,是個練家子。


    段曉棠眼看天色陰沉得厲害,讓其他人先迴去,自己留在五穀豆坊收尾,好不容易弄完,暮鼓早已敲響。


    李君璞左轉,後麵人跟著左轉。李君璞右拐,後麵人跟著右拐。確定自己被人跟蹤了,不隻要在公事上為難,還打算私下報複?


    段曉棠走慣了夜路,絲毫不覺得有人走在前頭是異常。


    李君璞閃進旁邊的牆角,後麵人依然不疾不徐的走著,馬上將要經過。李君璞橫踏而出,右拳直擊麵門。豈料被對麵接下來,你來我往糾纏數招。


    坊丁巡視路過,兩人不約而同的閃進剛剛李君璞藏身的牆角。


    待坊丁經過,或許是剛剛的交手,判定對方不是殺人越貨的亡命之徒。


    “為什麽跟蹤我?”


    “為什麽襲擊我?”


    段曉棠理清來龍去脈,對方以為自己跟蹤故而襲擊。“我迴家呀!”


    黑暗中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一絲清脆,一時難以判定男女。李君璞想到剛剛交手時摸到的衣料,是男裝。身上隱隱透出的一股糕點的甜膩味道。試探道:“段郎君?”


    一個廚子這麽能打?


    段曉棠不熟悉這個聲音,“你是?”


    “我住你隔壁,”李君璞修正說法,“我家在柳家隔壁,李宅。”


    因為是租房居住,所以段曉棠等人根本沒有拜訪過鄰居。何況現代鄰裏關係生疏,住幾年不認識鄰居的大有人在。


    他們隔壁人家的確姓李,準確的說小院就是夾在柳家和李家中間。


    “鄰居?相逢不相識,”段曉棠長噓一口氣,“真是無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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