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們,”朱大夫抓住字眼,“多少老師?”三五位算多吧。


    誰會去計算這種問題,林婉婉一時說不清楚,“幾十個吧,我家鄉學醫規矩與長安不同,學生可以有許多老師,老師也可以有許多學生,雙向選擇。”


    朱大夫一輩子沒離開過長安,不知外地情況。他所經曆的師徒關係遠比林婉婉的更緊密。


    哪會想到會一門課老師一年帶幾百個學生,期末考試印上幾副照片,問誰是本門課的任課老師的奇葩考題。


    義診最需要考慮的是性價比,大夫的診金免了,隻有一部分低價藥材。


    很多時候大夫也無能為力,隻能告訴病人生的何種病症,開出藥方。至於病人是否會去抓藥全是未知數。


    以朱大夫的經驗,林婉婉第一位病人七日後不會到迴春棠複診,連那副藥都未必會抓。


    商人勢利無非關注人的身家,厲害的大夫的“勢利”起來祖宗八代連後輩子孫都看。


    即使竭力將用藥成本控製下來,但藥費仍然是不可承受之重。來義診是求安心——暫時死不了,還能幹活。


    小家庭若是有一個病人,很快會把家拖垮,這就是窮人的悲哀。


    治病貴主要在兩方麵,診金貴藥費貴。義診藥材不全診金全免,“壓榨”大夫針灸推拿才是最好的選擇。


    “朱大夫,您看看這位娘子可要行針?”林婉婉試著問道。


    “可。”朱大夫點頭。


    隨即兩人麵麵相覷,林婉婉先開口,“我沒帶針。”不然你老親自來。


    說完心虛,她針灸剛剛入門。


    “用老夫的。”朱大夫沒聽出潛台詞,十分大方將針包分享出來。


    林婉婉不能直說針灸剛學不熟練,否則病人會更緊張。


    好在穴位不難找,撚起一根銀針,在燭火上烤過消毒。按住病人右手,在手腕上方找到列缺穴,銀針快準狠紮進去。


    病人看不出來,朱大夫一旁冷眼旁觀如何看不出她是針灸新手,隻有新手才會這般“苦大仇深”地下針。


    好在穴位沒有找錯,下針的角度深淺都沒有問題。


    “記住這個位置,以後頭痛先按這裏,如果沒能緩解,就要去找大夫了。”


    針還需紮一會,林婉婉讓病人去旁邊休息,繼續叫下一位。


    兩盞茶後林婉婉將針灸的病人以及其他兩位病人一起送走。


    朱大夫在一旁嘖嘖稱奇,三個病人,一點沒弄混。看診快而且從頭到尾思路清晰,不知怎麽訓練出來的。


    現代有多少人口,又有多少醫生。正規醫院一個醫生一天的門診量,說不定比長安許多小醫館一個月量還多。


    林婉婉久經題海戰術考驗,又在“人海戰術”中耳濡目染,三個病人,小意思。


    朱大夫幽幽道:“學針灸多久了?”


    “一個月。”之前隻在模特、同學朋友身上實驗過,今天頭一次在病人身上紮。


    朱大夫記得林婉婉自我介紹過學醫五年,“之前在做甚?”數不清的老師們都教了些什麽,誤人子弟。


    “讀書,”林婉婉誤會朱大夫的意思,“正經讀書十二年,又學五年醫學,總共加起來十七年。”


    《女戒》七篇顯然不需要用十二年來讀,那麽林婉婉讀的是什麽書?以朱大夫淺薄的了解大約隻有一種,士大夫讀的書才需要這麽長時間來學。


    士大夫和大夫隻差一個字,地位天壤之別。


    原以為是以醫書啟蒙,誰知是棄文從醫。


    又一個問題浮上心頭,“你如今年歲幾何?”


    朱大夫是尊長,林婉婉不可能打哈哈說是永遠十八的小仙女。即使是十八歲,在長安也屬於“老姑娘”了。


    “二十多。”具體多多少,閉口不言。


    這倒叫朱大夫意外了,看林婉婉相貌稚嫩性情天真,以為隻有十來歲。


    其實她的臉型偏童稚,五官早就長開了。或許自幼周圍環境好,沒經過摧折,所以性情天真。


    “沒成親呀?”朱大夫有一些年長人的通病。


    “老家流行晚婚,三十歲前頭婚都算早婚。”


    朱大夫以為的晚婚——十八歲以後。


    林婉婉以為的早婚——三十歲以前。


    “你家鄉應該都是長壽之人。”朱大夫得出結論。


    早婚帶來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早育,醫者遠比其他職業懂保養,朱大夫對其中不利隱約有認識。


    可世情如此,壽命擺在那裏,不得不提前謀算延續香火。


    在壽命充足的前提下,才有晚婚的任性。


    “您真是火眼金睛,第一個猜出我家鄉人長壽。”不是全然恭維,第一次聽見有人將婚姻和壽命聯係在一起。


    自己三人意外穿越是否會對人均壽命拖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後腿。


    “壽數如何?”朱大夫有了興趣。


    具體數值林婉婉記得不甚清楚,“七十八歲左右,下一個目標是人均壽命八十。”


    人均壽命七十八歲!


    朱大夫第一反應是狂妄,人生七十古來稀,八十耄耋更是不敢想。


    七十八十都可稱為人之瑞,居然還能人均。


    再想想又覺得合理,隻有長壽之鄉才能容忍女郎悠閑讀書十二年,小輩三十成婚,才會容忍一個大夫學醫五年卻隻學針灸一個月!


    在長安,等四年十一個月,病人早就涼了!


    周圍人壽數多在三四十之間,所以十幾歲還未長成時火急火燎地成親生子延續香火。


    林婉婉看診的新鮮感過去,看朱大夫吃完炊餅也休息好了,試探問道:“朱大夫,您來吧!”起身讓位置。


    看病畢竟耗費精力,朱大夫覺得現在工作模式很好,隻需把關即可。


    壽命長除了神仙庇佑外,醫術必然有可取之處。他並不覬覦林婉婉的秘方,隻想知道兩方比較如何。


    看出來當初應聘說擅治婦科病隻是托詞,實際常見病症都會處理。不過女大夫對女病人的確方便。


    此時也不嫌棄林婉婉隻是學醫五年的半吊子大夫,“你繼續吧!”


    林婉婉能怎麽辦,少一頓飯又不會餓死。說到底這是朱大夫給她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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