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二門口,白三娘下馬,白進牽著馬匹到馬廄喂食。


    白三娘見白湛與一青年一道出來,該男子身量高挑,劍眉星目,穿著深藍色的外袍,無端多了幾分穩重。恰是白湛未來舅兄孫無咎。“二郎無咎,你們是剛迴來又要出去?”


    “三娘子。”孫無咎叉手行禮。


    “袁家三郎約我們去平康坊賞歌舞?”白湛答道。袁家是他母家,袁家三郎自然是他與白三娘的表兄弟。“三姐,你這會迴來,可是祝娘子她們的事辦妥了?”


    孫無咎聽得“祝娘子”三個字眉頭微挑,未來妹夫嘴裏出現其他女郎的名字,作為舅兄於情於理都該上心。


    這合該算烏龍,三人中與白三娘關係最好的應該是段曉棠,可白湛總不能在青天白日下將自家姐妹和外男提到一起。


    “屋子定下來了,三日後辦喬遷宴,你若有空我倆一起去。”白三娘先把消息送到。


    “好。”白湛一口答應。他朋友多檔期滿,但這點時間還是有的。


    孫無咎看白三娘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後,孫無咎狀似無意般問道:“不知祝娘子是哪家女郎?”心底盤算著長安城中的祝姓名門。


    “祝娘子是我們迴長安路上結識的,三姐與她投契,所以多照顧些。”白湛這話說得半真半假。


    柳家大宅內嬤嬤正向柳六娘子迴話,“我瞧著裏頭一個穿男裝的女郎有些像梁國公家裏的三娘,她離開長安兩年長開些。後頭悄悄問了做中的陳牙人,確實是白家管事介紹過來的。”


    柳六娘子相貌雍容,當家理事極有手段。公爹去世後家業明顯衰敗,尚書府的架子再也撐不起來。柳六娘子索性將外圍幾個院子整治一番租出去補貼家用。


    “白家世傳豪門,家中屋舍無數,若要照顧安置在自家即可,何須出來賃屋呢?”柳六娘子想著自家公爹在世時兩家殊無往來,何況如今呢。


    “陳牙人帶著他們走了幾家,最後看的是我們家的院子。”嬤嬤細細說道。


    “巧合,”柳六娘子複又問道:“院子裏住的是什麽人?”


    “三姊妹,一位郎君和兩位女郎,做主的是長姐祝娘子。”


    柳六娘子輕輕拍了身旁的小幾,無可奈何道:“算了,不過是賃我家屋子住,不用管許多,”


    嬤嬤是柳六娘子的乳母,多了解養大的小主子,及時遞上消渴的飲子借此壓壓火。


    “家裏家外幾十長口,大郎在東都做官要上下打點,三郎讀書進學,”柳六娘子摸摸胸口,想到最令人疼惜的次子,“二郎養身吃藥,哪裏都要錢,我能怎麽辦?”


    當家的柳六郎放不下尚書公子的身份,偏偏又不得得做高官的親爹重視,草草與兄弟們分了家產,全靠妻子內外描補才能將日子過下去。


    祝明月三人迴到勝業坊的屋宅,趁著匠人們還沒來。用馬車上攜帶的筆墨,簡單列出急需的日用品。


    祝明月看著單子上的石磨百思不得其解,“我們為什麽要買石磨?”


    “我看外頭的豆製品隻有豆腐,沒有深加工的豆幹都皮之類,有石磨我們可以自己做呀!”林婉婉一個自己不做飯的人,居然敢妄想豆製品深加工,當然是段曉棠給她的勇氣。


    “你來拉磨嗎?”祝明月反問。


    林婉婉當然拉不動,“那再買頭驢。”


    段曉棠見祝明月氣得快把筆扔了,“我們現在有點家底,但總不能坐吃山空吧。豆製品深加工可以試試。”


    “我以前看過一句話,豆腐生意隻賺不虧。做沒了是豆漿,做嫩了是豆腐腦,做老了是老豆腐,做薄了是幹豆腐,做臭了是臭豆腐,賣不出去,凍上了就是凍豆腐!”林婉婉興奮道,越想越覺得此路可行。“我們不可能一上來就做輕鬆的大生意,還是腳踏實地的好。”


    祝明月嘴角微挑,“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世上活路三行苦,撐船打鐵磨豆腐。”


    林婉婉道聽途說,又沒親自做過。“磨豆腐很苦嗎?”不就是磨煮晾幾道工序嗎?


    “三更燈火五更雞,人做驢的活,能受得了?”祝明月嘴上如此說,卻沒有將石磨劃掉。


    “讀書不也是三更燈火五更雞嗎。”林婉婉小聲嘟囔。


    “灶台尺寸等我和鐵匠訂好後再說,”段曉棠說起另一件事,“衛生間怎麽做?”


    “我們能擁有衝水馬桶和自動淋浴嗎?”林婉婉雙手合十做祈禱狀。


    “做夢呢,”祝明月說著想法,“我隻能把廁所和洗浴分開。”沒辦法化腐朽為神奇。


    林婉婉仿佛一條失去夢想的鹹魚,胳膊搭在桌子上,頭往上一躺。“人生沒有意義了。”


    五穀輪迴和沐浴都成負擔,要命。


    “前院大部分是黃土,隻到正屋鋪了條石板路,其他路先鋪上石子,避免雨天泥漿遍地。”祝明月多久沒住過黃土院子了。


    “我們不能鋪水泥嗎?”林婉婉一時口快,反應過來,“還得自己重頭燒,算了。”躺平比誰都快。


    段曉棠和林婉婉各自領了任務出去,祝明月留在家裏等待匠人上門。


    先來的是鎖匠,自稱是陳牙人介紹來的。


    祝明月直接讓他給大門換鎖,另外鑰匙配上四把,三人各自一把,最後留一把備用。


    鎖匠隻要交待清楚要求的即可,難的是泥瓦匠。


    “浴室地麵全部鋪上石板,稍稍傾斜,讓汙水從洞口流到下水道去。”這個要求簡單。


    原有的茅廁是地上挖坑上麵搭上木板,祝明月甚至聽說有的地方是將廁所搭在豬圈上。“在茅廁後的低處挖出化糞池,茅房另搭個屋子,地麵也鋪成石板或青磚。茅房和化糞池中間用管道聯通,便於衝洗。做化糞池的茅坑也用石板鋪一層,避免滲水。前後院各做一個。”參考的就是農村的旱廁。


    總之如廁和洗浴兩項大事隻要解釋清楚,泥瓦匠做出來沒有問題。


    “廚房旁再建一個烤爐,院子中路再用石板或者磚石鋪一道。”祝明月不斷說著要求。


    李匠人忙不迭記著,暗想這工程量不小,但難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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