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人擠在一張矮床上,早春晚上仍是寒冷,緊緊挨著也止不住冷徹骨。


    齊刷刷望著頭頂帳子,半晌後段曉棠出聲:“沒人。”害怕白家安排探子偷看偷聽。


    林婉婉:“唉,背井離鄉。”


    祝明月:“身無分文。”


    段曉棠:“前途無亮。”


    林婉婉總是歪樓:“哪個liang?”


    黑夜淹沒了段曉棠的白眼:“你說呢。”


    “比誰會的成語多嗎?”祝明月忍不住出言。冷靜,理智是什麽?通通扔掉。


    段曉棠和著稀泥:“想想接下來怎麽辦?”黑暗中看不見臉,麵具的矯飾失去作用,聲音傳達最本真的想法。


    林婉婉顯得焦躁:“涼拌。”


    祝明月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冷靜分析:“我們現在的處境,一沒有戶籍,二沒錢。想起清點三人的物資,擔得起“荒野求生”。


    接著說道:“戶籍可以請白家幫忙辦理。”


    “會幫忙嗎?”林婉婉不解。


    “別忘了他們欠我們一個人情,曉棠救了白湛。”


    “可他們也救了我們。”


    “用另一件東西感謝,一碼歸一碼。”祝明月商人本色,不吃虧。“我想把紅薯給他們,你們看行嗎?”


    段曉棠還沒開口,林婉婉先問了:“全給?”統共就幾個。


    段曉棠覺得合適,“可以。”


    “一兩個就行,剩下的自己種。”祝明月迴答。


    林婉婉領會了什麽叫商人:“太摳了吧!”


    “紅薯是豐產作物,兩個紅薯四五年時間,完全可以形成規模。”祝明月說道。


    “這不公平,人情是曉棠的,禮物也是曉棠的。”林婉婉本能的對祝明月不信任。


    “不用太計較。”段曉棠淡淡說著。


    “我們是一個team,”祝明月並不多做解釋,“至於錢,可以拿珍珠項鏈換。”這是祝明月的。


    “能換多少?”


    “不知道,先打聽打聽,應該很值錢。”


    “杜喬?”


    “不用白不用。”


    林婉婉神來一筆:“天然還是養殖的?”價錢差別可大了。


    “有區別嗎?”


    林婉婉想想在這裏似乎沒有區別,三個人裏好像隻有自己沒出工出力。“我還有麵小鏡子,在這個時代,應該更值錢。”


    “先這麽著吧,散會,睡覺。”段曉棠發布解散命令。


    同時舒一口氣,黑暗中傳來的聲響,原來大家都不容易。


    祝明月覺著這個夜晚安靜的過分,靜的仿佛置於真空,唯有身邊兩道唿吸證明尚在人間。雖然一直表現得大局在握,心裏未必沒有遲疑。一直以來追尋的一朝灰飛煙滅,該何去何從?


    三人控製唿吸,彼此假裝睡著了,和諧的節奏反而證明假睡,隻是不給旁人添麻煩。


    林婉婉第一個受不了:“這個點誰能睡得著!”睡你麻痹起來嗨。大吳人民的夜太長,對現代夜貓子造成不可挽迴的傷害。


    段曉棠提議道:“不然到院子裏看看夜景?純天然無汙染,星空一覽無餘。”


    林婉婉歎口氣:“對麵還有人呢。”打擾到別人就不好了。


    祝明月幹脆拒絕:“冷。”


    “算了,睡吧。”繼續挺屍,也不知有幾人默默數羊。


    林婉婉感覺耳邊傳來鬧鈴聲,迷迷糊糊想著什麽時候換了鈴聲,右手伸出摁掉。摸索幾次沒找到手機,旁邊傳來一身呻吟。意識漸漸迴籠,昨天的經曆電影般在腦海放映,嗬,原來穿越了。雞鳴起床果然是刻在基因裏的遺傳密碼,滄海桑田時移世易不變。


    歡迎來到美好的穿越生活——第二天。


    祝明月和段曉棠先後醒來,年輕真好,滿懷心事折騰半夜,第二天沒有眼袋沒有黑眼圈。


    院外的小丫鬟送來熱水,洗漱後林婉婉對著鏡子看了半天,少了瓶瓶罐罐不太習慣,美其名曰減輕肌膚負擔。湊近看歎口氣:“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就做半永久了。”


    段曉棠伸展身體,“眉形流行快,做的過時哭都來不及。”


    林婉婉眉色偏淡,“沒化眉毛渾身難受,像沒穿衣服一樣。”使勁撥弄劉海,端端正正蓋住眉毛。


    祝明月坐在矮榻上喝水,青綠色衫子陪著緋紅襦裙,因著剛起床顯得慵懶,不知明細的人的人看來就是一副標準的古代仕女樣子。


    “原來你卸了妝是這樣。”林婉婉看著祝明月有一點陌生感,“沒那麽強勢了。”她熟悉的祝明月是照片上的女強人,掌控全局霸氣側漏,烈焰紅唇果然是加氣場的不二法寶。現在的祝明月眉清目冷,看起來不好親近,哪像昨天帶著全妝氣場兩米八,拒人千裏之外。


    對於林婉婉的廢話祝明月懶得迴應,施舍一個冷淡的眼神轉頭自顧自喝水。沒有卸妝油,隻用清水卸妝洗臉受了點罪,好在皮膚底子不錯沒有慘遭毀容。


    段曉棠問著小丫鬟,“是麽時候吃早飯?”


    小丫鬟實話實說,“朝食在巳時。”


    段曉棠不明白:“巳時,四十?”


    祝明月解釋:“九點左右。”


    段曉棠探出身子看著外麵天色,“現在幾點?”天幹地支幾時她不懂,至少得明白還有多久才能喂飽肚子。


    祝明月輕輕轉著杯子,試圖看出一朵花來:“五六點。”


    “嘶。”段曉棠抽口冷氣,中間幾個小時餓著?


    林婉婉補充:“普通人一天隻吃兩頓,”問著丫鬟,“另一頓什麽時候?”


    “申時左右。”


    “下午四點。”祝明月直接解惑。


    林婉婉看著祝明月:“你們的胃能撐得住?”萬一餓的犯了胃病,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沒事。”祝明月淡定極了,減肥是一個女人一生的事業。


    “奴去拿一些糕餅給郎君娘子墊一墊。”小丫鬟說著,轉身出門。


    段曉棠叫住:“你們這有運動場嗎,”看著小丫鬟不解的樣子,換了一個詞語,“校場?”


    “有的,出小院直走到盡頭右拐就是了。”


    “我們可以去嗎?”


    “可以的。”管事沒交代過限製客人行動。


    “看來我們需要學的還有很多啊。”段曉棠感歎,讀過十幾年書,現在還不如文盲。


    三人隨意用了點心填填肚子出門去往校場,正好碰上對門鄰居。


    段曉棠連忙叫住:“杜先生,今天天氣不錯,我們打算去校場走走,一起嗎?”


    杜喬熟知三人脾性,不再假裝客套,“還有一卷書未曾看完,杜某隻能有負盛情。”


    三人注意到杜喬手上還拿著一卷竹簡,充滿曆史厚重感。“好,書看累了記得出來走一走,勞逸結合。”


    走遠了林婉婉小聲說道:“竹簡啊!”說不清感歎什麽?


    祝明月慢慢分析:“現在應該有紙書,但竹簡還是主流。”


    段曉棠不無遺憾:“為什麽紙書沒有流行起來?”


    林婉婉挽著段曉棠的手,難得深沉:“紙張和知識是世家大族的禁臠,誰碰誰死。”複又恢複本色,“我們造紙印刷怎麽樣?”


    祝明月毫不客氣:“找死嗎?”明知是世家禁臠還撞上去。


    “東漢改良了造紙術,幾百年沒有推廣開。印刷術北宋才出現……”四周無人,段曉棠小心說著。


    看起來學渣的林婉婉忍不住說道:“北宋是活字,之前還有其他印刷術。”


    祝明月補充:“雕版。”


    “對”


    段曉棠問著:“出現了嗎?”


    林婉婉隻得迴答三個字:“不知道。”紙質書籍多方便,不似竹簡笨重難以攜帶。心中隱隱有個念頭,以後肯定是會做的,禁錮知識從來不符合他們的價值觀。“這麽想想,我們各個都是學富五車。”上學十幾年,不說讀過的書,考過的卷子換做竹簡都夠五車了。


    祝明月一旁打擊:“可惜一肚子不合時宜。”多年所學此時沒有半分用處,反而可能帶來災禍。


    莊園外的高牆深溝給人極深的印象,今日再看內部就是一個普通的聚居地,軍事氛圍並不濃厚。房屋鱗次櫛比,鑲嵌著田圃池塘,除了髒亂差點就是一副田園牧歌景象。間或經過百姓氣色比昨天山寨中土匪好。


    祝明月淡淡說著:“嗬,豪門奴仆也比自由民日子好過。”隱隱露著譏諷,或許是離開了原來的環境,變得越來越尖銳。


    另外兩人不發一言,朱門酒肉香,可不自由毋寧死。更何況昨晚那頓飯打碎了她們所有對朱門酒肉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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