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岩搖了搖頭,“以他們的行進速度,此刻尚未離開大吳的控製範圍。”


    所以這不過是一封再平常不過的報平安信件,沒有承載過多的意義。


    範成明默默地歎了一口氣,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


    段曉棠自並州啟程後第五日,終於和左武衛、左候衛分開,孤軍前進。


    望著友軍逐漸遠去的背影,刹那間生出無限的豪情,以及一絲忐忑。


    據狄正青所言,距離他們走到大吳和突厥的交界地帶,至少還有兩日的路程。


    這距離,都夠從長安到四關了。


    大吳與突厥之間並沒有明確的界碑作為分界,但兩國大致沿著某條河流或山脈的走向,各自劃定了領土範圍,這些都在國書中有著詳盡的記載。


    段曉棠在行軍過程中最為直觀的感受,便是沿途的樹木愈發稀疏,而草木卻愈發茂盛。


    若非時節尚早,營中的坐騎們或許已經能夠享受到一場屬於它們的盛宴。


    午間休息時,眾人不分尊卑,紛紛席地而坐。


    狄正青同陶富康等人,再鄭重交代一次。


    “大軍所到之處,隻要天空中有鷹出現,就必須將其射殺。”


    陶富康手下一批人,都是右武衛精挑細選出的射手。


    陶富康重重地點頭,“我明白了!”


    杜鬆另外囑咐一句,“那些鷹的屍體,能撿的都撿迴來看一看。”


    不是為了口腹之欲,杜鬆沒那麽饞。


    並州大營和突厥對峙多年,對敵人的手段了如指掌。比如突厥人會馴養鷹類作為偵察工具。


    長安城中的某些紈絝子弟也會飼養獵鷹,輔助打獵。這些獵鷹多是從空中俯衝而下,捕捉獵物。


    突厥人的獵鷹更進一步,不僅負責偵察敵人的路線,甚至還能觀察大軍的人數。


    並州大營至今參不破他們的訓練手段,隻是吃過幾迴虧之後,防火防盜防天上的鷹。


    杜鬆隻想看看它們和尋常獵鷹有何區別。野生的和被人馴養的,定然有所不同。


    唿圖發布命令集中兵力南下,如今這一消息已經通過各種渠道證實。


    現實情況卻並非所有的部落都會前往王庭集合,尤其是那些距離較遠的部落。


    他們可能在沿途阻擊大吳的軍隊,正好給兩衛一些練手的機會。


    段曉棠沉吟道:“想來是通過鳴叫聲區別。”關鍵是馴養和交流的方式。


    孟章點了點頭,“看這次能不能抓幾個養鷹人迴來。”


    武俊江打聽過一番“行情”,撇嘴道:“別說,在突厥軍中,這麽一隻鷹,比阿波還貴重。”


    阿波,是突厥軍中的小頭目,地位比大吳軍中的旅帥隻高不低。


    也就是說,一隻經過真正訓練的偵察“鷹”,少說抵得上百人。


    休息時間,沒那麽多規矩。


    陶富康鼓足勇氣問道:“這鷹算軍功嗎?”


    呂元正淡定道:“算加餐。”


    段曉棠補充一句,“記得一定要煮熟了吃。”


    草原上補給不便,野味什麽的,也隻能放開一點。


    再往前走一日路程,莊旭停在最後一座軍寨,轉運各類輜重,成為草原和並州聯係的橋梁。


    再往前,他們腳下的每一寸草地,都將不再是熟悉的故土。


    莊旭準備得充足,輜重堆裏的愣是擠出一小塊地方,裝上了長安和並州的泥土。


    段曉棠踏入陌生草地的第一句是,“不是說‘風吹草低見牛羊’麽,牛羊呢?”


    如果這句話是範成明說的,旁人說不定以為他動了搶劫的念頭。


    但段曉棠這麽說,那她可能真的是單純的想看看草原上的牛羊。


    盧照冷冰冰地迴答:“早就跑了!”


    突厥遊牧為生,逐水而居。大吳天兵壓境而來,難道是為了欣賞草原風光嗎?


    但凡知道消息,收起帳篷,趕上牛羊速速撤離才是。


    他們不似大吳百姓,被土地和房屋,束縛在同一片地方。


    這些牧民一旦遇上大吳的軍隊,最可能的結果,不是被殺就是淪為俘虜。


    易地而處,兩邊的百姓境遇都差不多。


    段曉棠不是聖母,刀下早已亡魂無數。早知曉一個道理,愛與和平不是唿籲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


    放下一絲草原情結,前往帥帳和諸將一起聽斥候的匯報。


    這支可以說在大吳“苟”到極致的軍隊,斥候和信使是撒得最遠的,然而現在他們別說敵人的影子,連敵人的鷹都沒見到一隻。


    靳華清不由得操心起他們加料版本的豆渣餅,比例經過周水生、姚壯憲精心調配,並州死囚嚴格實驗……再這麽放下去,餿了怎麽辦?


    浪費糧食不要緊,原材料本來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關鍵是,誰會上當去吃這些餿掉的餅啊!


    幾家歡樂幾家愁,數百裏外,白雋率領的大軍緩緩推進,鐵蹄踏過草原,揚起一陣陣塵土。


    天空中,幾隻黑影悄然掠過,它們在高空中盤旋著,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審視著下方的一舉一動,企圖將地麵的動向盡收眼底。


    白雋抬頭仰望,瞬間鎖定了其中最為囂張的一隻雄鷹。那隻鷹的雙翼寬大,羽毛在陽光下泛著黑褐色的光澤,尖銳的爪子猶如彎鉤一般鋒利。它在低空中盤旋時,帶起一陣陣旋風,氣勢洶洶。


    白雋緩緩抬起右臂,手中緊握著一把強弓,弓身由堅韌的柘木製成,弓弦緊繃,蓄勢待發。


    左手從背後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箭杆筆直修長,箭羽輕盈堅韌,箭頭閃爍著寒芒,冷冽逼人。


    白雋將羽箭搭在弓弦之上,手指輕輕扣住弦尾,微微仰頭,目光透過飛揚的風沙,死死地盯著那隻鷹。


    此時狂風愈發猛烈,吹得他的披風獵獵作響。


    白雋深吸一口氣,低聲喝道:“去!”扣著弦的手指猛地鬆開,羽箭離弦而出,弓弦瞬間迴彈,發出 “嗡” 的一聲巨響。


    羽箭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劃破長空,帶著破風的唿嘯聲,向著天空中的鷹疾射而去。


    那隻鷹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拚命地扇動著翅膀,想要躲避這致命的一擊。但箭矢的速度太快,在它還未完全反應過來之時,羽箭已無情地穿透了它的腹部。


    鷹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音劃破了長空的寂靜,久久迴響在這荒涼的草原上。隨後它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地墜落下來,砸落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塵土隨之騰起。


    白雋緩緩放下手中的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冷峻與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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