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安豐猛地仰頭,將一口烈酒灌入喉中,火辣辣的感覺瞬間蔓延開來。“你們心裏都有數,我這幾斤幾兩的本事,也就處理文書還算在行。”


    好歹他有一個國公爸爸,留在並州,誰知道何時派上用場呢!


    這場酒宴直喝到夜色深沉,宵禁的鍾聲即將敲響才緩緩散場。


    秦景酒量過人,孫安豐在文人堆裏練就鬥酒千百杯的本事,反倒把一群左武衛將官們喝得東倒西歪。


    屈天成此刻已經趴在桌上,手指搖搖晃晃地指著孫安豐,含糊不清地說道:“不愧是國公的兒子。”


    孫安豐平生第一次因為酒量被人評價“肖父”,滿麵酡紅,扭頭問秦景,“父親酒量很好嗎?”


    他們父子聚少離多,就算喝酒也隻是小酌而已,實在不知孫文宴酒量深淺。


    秦景迴憶道:“軍中慶功時,國公可以一次喝下一壇酒。”


    孫安豐撇撇嘴,酸溜溜地說道:“那是很好。”比我好。


    梁景春恰時從拐角處出來,招唿道:“秦將軍,孫三,用不用給你們派輛馬車送迴去。”


    孫安豐倔強地挺直腰板,在地上走出一條直線,大手一揮,“不用,我還能走,不會從馬上摔下來!”


    梁景春長歎一口氣,“好心當成驢肝肺,我是擔心你們喝了酒再吹冷風,染上風寒。”


    秦景可以肯定自己很清醒,但孫安豐的狀態他就不敢恭維了。畢竟,醉鬼從來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了。“麻煩你了!”


    梁景春見狀,吩咐親兵,“準備車馬。”


    秦景感激地點點頭:“多謝,屈校尉他們就拜托你了。”


    梁景春擺手道:“小事一樁,你們路上小心。”


    待秦景將孫安豐塞進馬車,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梁景春才抬腳走向剛才飲酒的營房。


    站在門口,望著裏麵一群醉醺醺的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一群醉鬼。”


    想來前一陣,他們一群小狐狗聚會的時候,他的樣子恐怕比現在強不了多少。


    梁景春指揮軍士,將這些人送迴營房安置,脫衣洗漱這些服務就別想了,能把他們送迴床上就已經是莫大的溫柔。


    段曉棠新年休整,有時在大營,有時在王府,畢竟後者的條件肉眼可見的好。


    至於放出去的那副麻將,段曉棠也一直沒往迴收,任由它放在廳內,供將官們消遣。


    許是“人傳人”現象太過嚴重,有一迴白湛、盧照都上場打了幾圈。


    孫安豐看著白湛熟練的手法,質疑道:“你會打?”


    白湛一臉無辜道:“我怎麽不會?”


    孫安豐轉念一想,白湛和段曉棠關係匪淺,私下裏玩同一種博戲不是不可能。


    白湛趁熱“挑撥”,“你們和曉棠學的吧,師父也不找個高明的,名師才能出高徒啊!”


    段曉棠自從下場打過幾圈,趕走了煩悶後,再也不碰牌。


    孫安豐猶豫道:“段將軍打得很差嗎?”


    白湛清清嗓子,毫不留情道:“她在我認識的人裏,打麻將的手藝排倒數第三。”


    孫安豐瞪大眼睛:“該不會總共就三個人吧?”


    白湛脖子一梗:“怎麽可能!不信你問阿照!”


    孫安豐轉頭看向盧照,盧照想了想,說道:“她好像確實打得不怎麽樣。”


    孫安豐望向拿著麻將牌當玩具,不厭其煩擺弄的白湛,忍不住問道:“那打得好是什麽樣?”


    白湛故弄玄虛道:“打得好都不讓上桌了!”


    孫安豐不服氣道:“這算什麽規矩!”


    萬一他哪天麻將一道超凡入聖,豈不是被人為剝奪參賽資格。


    白湛用他真誠的眼睛作保證,“真的,骰子想扔幾點扔幾點,四方牌裏有哪些牌,其他三家具體有哪些牌,需要哪幾張牌,算得清清楚楚。”


    孫安豐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算?”


    從未想過有這般打麻將的方式,不都摸著哪張打哪張嗎?


    盧照微微點頭確認。


    白湛故意歎口氣,“唉,曉棠不會算牌,所以連帶教出來的你們,打牌方式都如此直白。”


    這番話讓白湛著實體會了一把“高人”的感覺。


    莊旭急忙問道:“誰這麽厲害?”


    白湛吊足人胃口,“你猜?”


    莊旭順著線索往下走,“我認識嗎?”


    白湛點點頭:“認識。”


    盧照到底是照顧自家後勤大總管的麵子,“你們應該沒機會一起打麻將,遇不上。”


    白湛點點頭:“也是。”琢磨一下諸位同袍的腦子,在沒有名師的前提下,想學算牌無異於登天。


    所以奉送孫安豐一條友情提示,“與其琢磨算牌,不如練練你搖骰子的本事。”


    孫安豐驚訝道:“這不是出老千嗎?”


    他們搖骰子向來童叟無欺,全靠祖宗保佑。


    盧照不屑道:“當然可以,想要幾點就幾點。”


    轉頭對白湛說道:“當初搖出來的時候,表哥和飛鴻哥都看愣了。”


    這幫人竟然琢磨起借此贏光長安大小賭坊的無本生意。


    白湛沉重地點了點頭,承認自己當時年少無知,少見多怪,“我也看愣了。”


    盧照提醒孫安豐,“要練就抓緊時間,你沒幾天好日子了。”


    這話並非詛咒,而是事實。


    無論南衙諸衛還是並州大營,破五之後,就會全麵恢複訓練,並且不斷向外派出斥候以作前哨和情報收集。


    哪怕孫安豐預定留在後方也不能幸免,以他的資質,想在跟上訓練的同時,兼顧文書和教書工作,足以榨幹他的所有精力。


    骰子是什麽,不記得了!


    孫安豐臉上的喜悅被衝刷得一幹二淨,“大過年的,就不能讓人多高興兩天嗎?”


    氣成河豚也沒用,他打不過盧照。


    白湛即將踏出門檻的那一刻,他特意轉向孫安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居安思危呐!”


    孫安豐臉上瞬間布滿了苦笑,喃喃自語,“我還能怎麽思!”


    他夠小心翼翼了,怪隻怪孫文宴沒把那副好身板傳給他。


    搖頭晃腦道:“武藝非所長,空懷壯誌酬。身弱難揮劍,力微難挽弓……”


    盧照毫不留情道:“這說的是你嗎?”


    孫安豐雖不及他人健壯,但絕非弱不禁風。


    莊旭趕緊為下屬打圓場:“寫詩嘛,總得有點誇張。”老手法了,也就騙騙不懂事的外人。


    同時不忘提醒孫安豐,“千萬別讓榮國公看見。”怕他氣厥過去。


    孫安豐一百八十度轉彎,“汗水濕衣背,心血灑疆場。雖無斬將勇,亦有報國心。”


    交給眾人品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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