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法音經過事,望著天邊漸漸西沉的日頭,對趙瓔珞說道:“這都半下午了,封娘子又是頭胎,一時未必能生下來。今晚說不得就要歇在孫家,快收拾些換洗衣物給婉婉送去。”


    趙瓔珞連忙醒悟過來,“對對對,我這就去準備。”說完,便匆匆轉身,朝著後院奔去。


    一張牌桌轉瞬間空了大半,王寶瓊一時不敢想生產之事,隻能著眼跟前,“我們這牌還打不打?”


    張法音輕聲道:“等一等吧!”


    幾個院子這麽多人,總能找到湊數的。


    封令姿月份大了,隨時可能臨盆,孫無咎便不願她過多操勞,一邊收拾自己遠行的事宜,一邊還要兼顧著年節的各項事務。


    他們既然已經分家出來,自然是在自家過年。


    大年初一按照傳統是要祭拜祖先的。孫無咎雖然與兄弟關係不和,但與孫家的其他親戚還算勉強能處得來,尤其是那些旁係中沒有利益衝突的長輩。


    托孫無憂高嫁的福,這一年來他與族人的關係也“緩和”了不少。


    孫無咎即將遠去並州搏前程,借力都是相互,能取得一分支持便是一分。


    隻要那個討人厭的兄長不出來搗亂,孫無咎就能和族人維持麵子情相處下去。於是他一邊說著不走心的關切話,一邊掛念在家中的封令姿。


    午後高良平匆匆趕來報信,說封令姿發動了。


    孫無咎哪裏還顧得上其他人的挽留,當即騎上馬一路疾馳迴家,同時派人去請林婉婉前來照看。


    隻是迴到這座被小夫妻經營一年多的小院子,隻有行色匆匆的仆役,望著這空蕩蕩的景象,孫無咎心中亦生出些許悲涼。


    他身後沒有長輩扶持,連妻子生產這樣的大事,也隻能夫妻倆咬緊牙關挺過去。


    孫無咎此時的表現,比無頭蒼蠅強不了多少,心急如焚,卻又束手無策。先去房間裏看過封令姿,明明是寒冬臘月,額頭上卻全是汗水,全是疼出來的冷汗。


    封令姿過去也是家中嬌養的女兒,這會連聲唿痛,“不生了,我不生了!”


    孫無咎手足無措,隻能用手帕小心地擦拭她額頭上的冷汗,“沒事,忍忍就過去了!”


    封令姿聽了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連陣痛都差點忽略了。一把推開孫無咎的手,“你來忍試試?”


    好在這時,林婉婉如同神兵天降,解救了險些捅了馬蜂窩的孫無咎。


    緊接著,兩個拚湊起來的穩婆也到位了,其中一個身上還帶著酒氣。年節之下喝酒娛樂本無可厚非,隻是恰好趕上了這個時候。


    林婉婉隻能說現在剛開始發動,晚上還有的熬,讓喝了酒的穩婆先去醒酒,以免耽誤了大事。


    被趕出產房的孫無咎隻能在院子裏焦急地轉圈。然後被人一聲喝醒,“無咎,你在做什麽?”


    孫無咎看清來人,忽然露出委屈的神情,“舅母,我不知道該做什麽?”


    封慈音略歎一口氣,隨即收斂神色,指使道:“你去送子娘娘跟前供奉香燭瓜果,跪誦《觀音經》。”


    孫無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鬆了一口氣,隨即心中又升起一股愧疚之意,“舅母,不該麻煩你。”


    封慈音正色道:“你是我外甥,令姿是我侄女,一家人提什麽麻煩不麻煩。”


    隨即聲量略微提高,“還不快去。”


    孫無咎立刻拎著外袍跑去廂房裏觀音像前臨時抱佛腳。


    封慈音將悶頭亂竄的仆役分派好工作,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方才進產房探望。


    封令姿這會陣痛暫時緩解,半躺在榻上恢複精神。見她進來,臉上露出一絲委屈,“姑母。”


    封慈音接過手帕,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汗水,“林娘子和穩婆都在,無咎在佛堂求菩薩保佑,別怕!”


    對於一些老大難的青年而言,婚姻的唯一出路就是“坑”親戚,美其名曰親上加親,封令姿就是這麽嫁給孫無咎的。


    她嫁進門來也沒覺得什麽不好,除了沒權沒勢外,夫君敬重,小姑友善,舅姑慈和,這還是她實打實的舅舅和姑姑。


    後來日子越過越好,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高行之被貶。


    對封慈音而言,同樣如此。小家溫馨圓滿,隻是無論從夫家還是娘家算,他們這一房都算得上敗落,尤其高行之被貶官之後,更是門庭寥落。除了孫家兄妹倆時不時迴來,其他時候多是閉門度日。


    以至於在這個喜慶的新年裏,本該應酬往來的時候,封慈音卻依舊“清閑”得能來照料晚輩生產。


    林婉婉端進來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麵,安慰道:“令姿,你看這麽多人都關心你呢!”


    誘哄道:“來,吃點湯麵,溫度剛剛好。”


    封令姿這會疼痛下去,忘乎所以道:“我還想吃牛乳粥。”


    林婉婉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夜宵安排上。”


    轉頭就把在佛前念了半截經書孫無咎拎出來,讓他派人去找牛乳迴來熬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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