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三品,杜喬計劃了三代人,都達不到的官階。


    就這麽被兩個穩婆玩弄於股掌之中。


    祝明月歎道:“貪婪就是這樣,一點一點被養大的。”


    無論是出身顯赫的世家貴女,還是地位尊崇的官夫人,在生產的那一刻,都褪去了平日的威嚴與光彩,變得無助而狼狽。


    自然隻能任她們揉搓擺弄、予取予求。


    難道那兩個穩婆是一步從市井躍入大將軍府邸嗎?中間還不是一階一階地爬,一家轉一家地介紹。


    除了俞麗華外,中間又有多少產婦的血淚呢?


    因為此事太過聳人聽聞,不過兩三日便在長安官宦人家中傳得沸沸揚揚。


    一個正三品的大將軍夫人差點被小小穩婆“治”死了。


    那些穩婆曾經接生過的人家被一一挖出,其中真有不幸去世的,至於到底是命不好還是被故意折騰死的。


    除了死去的亡魂,恐怕就隻有在場的穩婆才能說得清了。


    王玉耶去範家看過俞麗華,範靜儀姐弟倆見她反倒沒有前些時候那麽害怕,因為俞麗華清醒後就派人準備姐弟倆喜歡的物什,假托是王玉耶送的,把人哄好了。


    該領的情,俞麗華自然是領了的。


    王玉耶調頭來李家尋表妯娌說話,“我當時就在產房外,居然隻覺得範夫人運氣差了些,連陪嫁的老山參都準備拿出來了。”


    要知道,這可是馮睿達要用,她都舍不得給的寶貝!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


    王玉耶恍然大悟,“怪道範家不辦洗三禮,我還以為是因為範大將軍出征在外,不好大操大辦。”


    王寶瓊忍不住慶幸道:“幸好我生安兒的時候在老家,用的穩婆在本地幾十年,連我都是她接生的。”信譽值得保證。


    王玉耶問道:“往後呢?”


    王寶瓊心中一緊,“四嫂,你生侄兒用的穩婆呢?”


    王玉耶白一眼,“那是我娘家送來的,雖然不是承嗣子,也算我們這一支的長子,自然重視兩分。”


    她還愁呢,往後若有生育怎麽辦?


    試想她若生產時九死一生被穩婆救迴來,能不感激涕零厚報嗎?貼心的親友若是需要人手,能不傾情推薦嗎?結果卻是把人推進了火坑。


    現在估計給俞麗華推薦穩婆的人家,腸子都悔青了。


    王寶瓊結結巴巴道:“四嫂,往後怎麽辦?”


    王玉耶今日在範家聽了許多人說話,心中已有計較,“要不我們尋大嫂、三嫂商議,幾家共同供奉一兩個穩婆?”


    馮昊慨過不了幾年也要成親。


    兄弟幾個雖然打打鬧鬧,時不時翻臉,但她們妯娌之間感情倒是不錯。


    大概是因為不在一個屋簷下,遠香近臭。


    關鍵時刻,還是自己人靠得住。


    幾家合力,倒不是因為缺錢,而是人口少,穩婆沒有練手的機會哪能行。


    窮苦人家女人生育,大多由家中有生育經驗的長輩接生。


    稍有家資的人家,會專門從外麵請穩婆。


    一些聚族而居的大戶人家,就會培養單獨的穩婆。


    王玉耶等人的夫家論人口稱不上大族,身邊有經年的嬤嬤,緊急時刻也可以客串一把穩婆。


    過往沒有想過要特意培養,臨到生產前從外麵請兩個進來,以備萬一就行。


    哪知道會在這兒被人鑽了空子。


    王寶瓊明白在這事上自己就是鑲邊的,“那就麻煩四嫂穿針引線了。”


    王玉耶不以為意道:“都是為了自己。”


    王寶瓊問道:“那幾個穩婆會落到什麽下場?”


    王玉耶不屑道:“除了範家,如今另有幾戶人家站出來,指認穩婆圖財放任他們的女兒兒媳難產,運氣好的隻是傷身,運氣不好的就是喪命了。”


    “群情洶洶,京兆府打算快刀斬亂麻,判秋後問斬。”


    王寶瓊驚訝道:“現在是冬天。”


    難道讓這些人再多苟活一年。


    王玉耶冷哼道:“誰說冬天不是秋後。”


    “她們這些年給長安多少夫人娘子接生過,京兆府眼下保證那幾個惡穩婆除了過堂,其他時候不可能和囚犯、獄卒、衙役說上一句話,”


    “但京兆府本就是個篩子,再關下去,往後傳出些有鼻子有眼的閑話怎麽辦?”


    俞麗華為了以絕後患,連自己的名譽都賭上了,其他人家還不趁著有人擋在前頭的時候,趕緊把事辦了。


    王寶瓊受教,“說的是。”


    王玉耶仰起下巴,指著小院的方向,問道:“林娘子何時迴來?”


    林婉婉的徒弟尚且稚嫩,進不得產房。但當日若是林婉婉在,她既懂醫術又懂接生,怎麽可能由得那幾個穩婆糊弄。


    王寶瓊會意,“說是年前能迴,比三伯腳程慢些。”


    產程順利自是用不上林婉婉出手,怕的是遇上難產,那便是母子一起掙命的時候了。


    祝明月可不知道這麽多人掛念林婉婉,京兆府在範家的嚴格督導下,展現前所未有的執行力,終於又輪到一直都很沒用的三司挨罵。


    並州把線索喂到嘴邊,竟然沒有絲毫進展。


    祝明月已經不滿足於扒禮部和宗室寺的關係圖,甚至對大吳皇室的族譜躍躍欲試。


    理論上,吳越若是倒了,除了直係的皇子皇孫,他們都有可能染指南衙軍權。


    就在這時,戚蘭娘忽然氣喘籲籲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祝明月抬頭問道:“出什麽事了?”


    戚蘭娘深唿吸一口氣,轉頭查看四周動靜後才進門。轉身將門合上後快步走到辦公桌旁,壓低聲音道:“黃環找到了!”


    祝明月第一反應,不是三司變得神勇了,更可能是一個局。問道:“在哪?”


    戚蘭娘輕聲道:“城外。”


    祝明月快速問道:“誰發現的,是死是活?”


    戚蘭娘連忙組織語言,“被在外行獵的滕王不慎誤殺了!”


    但更重要的是,“黃環當時的身份是齊王田莊上的逃奴。”


    祝明月問道:“他失蹤這麽久,一直在齊王府郊外的田莊上?”


    戚蘭娘默默地點頭,官宦子弟被調換身份成為奴隸,全是為了背後的陰私算計。


    祝明月看過太多稀奇古怪的故事,不禁啞然失笑,“吳七在並州戰戰兢兢那麽久,恐怕做夢都沒想到,他從頭到尾隻是一個添頭。”


    這簡直是對一個掌兵王爺最大的侮辱。


    當然他若落入局中,也算一箭雙雕。


    這場陰謀,最終的目的不是兵權,而是奪嫡的開胃菜。


    劍指吳越,意在吳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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