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莊觀的宏偉建築群中,李匠人領著眾人穿梭其間,細致入微地介紹著每一處細節,話語中帶著幾分自豪與期待。


    “主體結構已然竣工,眼下隻剩引水係統與後段圍牆的建設,預計三日之內,便能全部完成。”


    周木匠緊隨其後,“木工的活計雖稍顯滯後,但絕不會拖延超過七日。”


    當一行人經過偏殿時,隻見幾位匠人正專心致誌地和著泥巴,為神像的塑造做準備。


    五莊觀雖是祝明月的私人道觀,不對外開放,但內部陳設卻一應俱全,各路道君的神像更是不可或缺。


    塑金身不可能,但泥胎木偶要多少有多少,足以滿足道觀的需求。


    李匠人在民間選了好些家,祝明月在其中選擇塑得最俊俏的一家來製作,特指符合她的審美。


    寶相莊嚴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看。


    工匠們小心翼翼地往早已搭建好的木頭骨架上塗抹泥巴,每一層都需均勻且薄厚適中,為後續的工序預留出足夠的空間。


    同時他們還需用工具將泥層壓實,確保每一層都能緊密相連,避免出現離層或脫殼的現象。著實是個耗時又耗神的工作。


    李匠人作為總承包商,深知其中的艱辛與不易,介紹道:“塑像頗費功夫,五莊觀塑像又多,全套製作下來至少需要兩三個月。”


    除了常見的三清四禦四象和真武帝君,還有不少民間俗神。


    比如二郎真君、土地公土地婆,比如現代人的夢中情神——財神。


    這時候又沒有裝修汙染,祝明月不可能空置道觀兩三個月,就為了等塑像製作。


    淡定道:“大件就地製作,餘下的小件挪到山下莊子,到時再抬上來請玄靈道長開光。”


    李匠人連連點頭應是。


    祝明月向玄靈介紹起道觀內神像,“道長可有其他需要補充的?”


    玄靈笑道:“盡都有了。”


    甚至有些貪多貪足,五莊觀的香火,能供養這麽多神仙嗎?


    祝明月順水推舟,“那道長師徒二人就在此處住下,我帶了不少道家器物,道長這陣子瞧著擺設吧!”


    玄靈聽著變相的觀主任命,麵上依舊保持著淡定與從容,“都是貧道該做的。”


    當晚師徒倆就在五莊觀內安頓下來,溫暖的火炕讓身心都妥帖下來。


    明玉難以置信道:“師父,我們真在此處落腳了嗎?”


    玄靈輾轉反側,隔著牆壁工人的鼾聲,歎道:“算是吧!”


    看了小半日,他算瞧出來了,祝明月財大氣粗,卻非真心向道。


    她隻是致力於將五莊觀包裝成一個看起來正常的道觀,背後的打算不得而知。


    師徒倆隻求一個養老之地,隻要祝明月不搞巫蠱,從了她又有何妨。


    次日清晨,師徒二人被山間清脆的鳥鳴聲喚醒。


    明玉跟隨師父行到山間人跡罕處,打了一套還丹拳,八鬆五要,動中求靜,柔順中帶著凜冽的拳風。


    玄靈隔著山頭遠遠地望著五莊觀,感慨道:“是塊風水寶地啊!”


    師徒倆活動完身體,返迴仍被薄霧籠罩的五莊觀。


    工人們陸陸續續起床,廚房的大鍋飯剛剛出爐,一鍋雜糧粥搭配一塊烤餅,簡單卻實惠。


    真不愧趙大夫所言,從天亮幹到天黑。


    李匠人見兩人迴來,連忙起身讓開一個位置,“道長迴來了!”


    底層百姓對於宗教人士總是懷有莫名的敬畏之心。


    玄靈客套道:“和小徒去山裏走了走,瞧見不少野菜。”


    劉匠人接話道:“那道長走得夠遠的。”這附近的野菜都被他們薅完了。


    玄靈微微一笑,“隨意走一走罷了,我們以前的道觀就在山裏,倒不懼在山中修行。”


    李匠人將烤餅掰碎,泡在粥裏一起吃。聞言不由好奇道:“道長過往在何處修行?”


    玄靈倒沒那般不講究,粥是粥餅是餅。和一群匠人不用講食不言寢不語的禁忌。


    夢話算話嗎,他昨晚可是聽了不少。


    玄靈淡淡道:“嶺南。”


    嶺南對於長安人來說,是一個遙遠而神秘的地方。


    李匠人好奇道:“那裏真的毒蟲遍地?人怎麽落腳?”


    玄靈一本正經地解釋,“蟲子確實比北方多,但也並非遍地都是。不過我們那兒的蟑螂確實不小,有半個手掌大。”


    既為家鄉正名,又滿足了異鄉人對嶺南的獵奇想象。


    對這些常年在外奔波的匠人而言,普通的蛇蟲鼠蟻不在話下,不至於被惡心得吃不下飯。


    但半個手掌大的蟑螂,著實有些超乎想象。


    李匠人脫口而出,“那蜘蛛、蠍子、蜈蚣、螞蟻該有多大?”這些都是蟑螂的天敵。


    玄靈耐心道:“正常大小,和北方差不多。”


    李匠人心有戚戚,“蟑螂豈不成當地一害。”


    玄靈說得平靜,“用草藥驅蟲即可。”


    但直麵飛天蟑螂的恐懼,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能體會。


    玄靈師徒倆一入長安,就迎來凜冽的冬季,差點將兩個囊中羞澀的南方骨頭凍得生出打道迴府的心。


    長安唯有一點好,這裏的蟑螂小巧玲瓏。


    周木匠常駐四野莊,聽過不少閑話,問道:“道長,嶺南是否有拍喜之俗。”


    玄靈聞言,立刻露出淡淡的厭惡之意,“嶺南極大,這不是羅浮山那片的規矩,是更往南的地方。”


    李君璞當時說得細致,但大多數隻記得嶺南,遑論周木匠轉了幾道手的八卦。


    玄靈探究道:“長安亦有此俗?”


    其餘人等齊齊搖頭。


    周木匠解釋來龍去脈,“前兩年有人想借此俗弄死娘子,被官府看穿後,夫妻和離,反將男方捉去大牢。”


    玄靈重重地點頭,“就該是如此。”


    眾人說說笑笑間,將朝食糊弄過去,工人們隨即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而玄靈師徒則前往後殿,著手整理那些道家法器。


    時至半晌午,李匠人決定下山巡視其他工程的進展,玄靈聞言,連忙表示也想一同前往。


    李匠人本來顧念玄靈的年紀,後來見他在山裏跑跑跳跳比自己還靈巧,也就將拒絕之語拋諸腦後了。


    在花果山加起來待了一日夜,玄靈也算簡單摸清了裏頭的構架。


    祝明月是東家,而李匠人是花果山這個大工地的工頭,手底下管著幾百號工人,放在外頭,也稱得上一句“大匠”了。


    兩人沿著蜿蜒的小徑下山,途中遇到了許多背著磚石艱難上行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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