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旭領著一眾人等,轉到輜重營。


    白良平與幾位管事緊隨其後,目光如炬,仔細審視著堆疊如山的貨物。眼神瞬間交匯,無需多言,皆已明了。


    這批貨物,確屬上乘之選,價值連城。


    若能順利轉手出去,小賺一筆不在話下。


    莊旭見白良平眉宇間仍流露出一絲猶豫,還沒有下定決心,拱一把火,“十二郎君,白家若一時周轉不靈,看在過往交情上,能不能幫忙介紹下家。”


    不待白良平開口,白湛搶話道:“隻是籌措需要時間,我與十二叔需即刻歸家調度。”


    這不隻是一樁生意,而是雙方背後勢力的交易。


    莊旭嘴角依然掛著那抹意味深長的笑,輕輕點頭道:“我便靜候白二公子的佳音了。”


    言笑晏晏送白家一行人出營,半路見幾個將官在道旁打打鬧鬧。


    莊旭眼尖見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是下屬孫安豐,迅速上前出頭道:“你們幹什麽?”


    孫安豐見著救星,知道莊旭身單力薄不保險,靈機一動直接躲到段曉棠身後,告狀道:“他們讓我捉刀。”


    莊旭緊盯著眾人,“這次又是什麽,公文還是戰報?”


    眾人齊齊無言。


    莊旭見逼問不出結果,“段二,你收拾他們,我送客人。”


    白家一行人走遠,段曉棠問道:“長生你來說說看。”


    薛留清清嗓子,“這不是收到家信了麽,他們想請孫三寫詩。”


    湊在段曉棠耳邊,小聲道:“情詩。”


    段曉棠斜睨一眼,“你湊什麽熱鬧?”又沒對象。


    薛留格外無辜,“路過。”


    段曉棠看向更適合湊熱鬧的李開德等人,“忽然換了口吻,家人不會感動,隻會覺得你在外生了二心。”


    當對象忽然出現新的表情包和語氣助詞,你就該警醒了。


    “你們若想學詩,就讓孫三教。自己寫的才是真心話。”


    李開德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就想充個門麵。”


    也不是全像薛留概括的那般,隻有情詩一道。


    溫茂瑞扭過頭,他的文化水平,寫詩有些難為人。


    段曉棠轉頭對孫安豐交代,“以後誰讓你捉刀,全給他們寫一樣的,誰家後院著火誰知道。”


    孫安豐連忙點頭稱是,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樣。


    段曉棠放下話後,不負責任地離開了,“你們自己處理。”


    孫安豐扭扭脖子,“你說你們,好酒好菜好說話,非得用強!”


    溫茂瑞冷笑一聲,“真用強你還能翻身?”


    言罷眾人皆是一陣哄笑。


    白湛出營正遇到範成明靳華清歸來。


    一般人著實不知,範成明神來一筆,差點把三司和行宮一鍋端了。


    範成明客氣兩句,成功將白家人送走,附耳問道:“成了?”


    莊旭搖頭,“猶豫。”


    範成明吐槽一句,“飯喂到嘴邊都不知道吃。”


    莊旭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卻下不了決心。


    範成明闊步入營,靳華清反而低著頭,有些抹不開麵子。


    換做旁人,從三司審問中全身而退,還不得自吹自擂兩句。


    孫安豐隱隱約約知曉,兩人在行宮裏辦了點國色天香的事,情不自禁念叨,“鐵衣輕解披紅妝,劍指蒼穹誓破關。”


    溫茂瑞挑刺道:“我們是守關的。”


    孫安豐輕輕拍兩下嘴,換了說辭,“烽火連天掩嬌影,金戈鐵馬展英賢。”


    溫茂瑞歎道:“你說你這酸詩寫得,好似我們右武衛真有一個女嬌娥似的。”


    孫安豐迴應道:“國色天香,怎麽不是呢!”


    林婉婉被接到白家時,白雋正在校場射箭,拉弓搭箭瞄準靶心,箭矢卻偏離目標落在遠處的草地上。


    常年疏於訓練,準頭十分稀鬆。和白湛的矯健身姿壓根不能比。


    白雋連射數箭後,顯然有些疲憊,放下弓箭捶了捶自己的胳膊自嘲道,“老了,老了,不行了!”


    白智宸連忙恭維道:“三哥正當盛年,何故如此自貶。”


    白雋:“我們兄弟倆過往幾十年都一樣,一個在長安一個在並州,都不過是混日子罷了。”


    說得白智宸有幾分羞愧,白雋好歹混出些名堂,他卻帶著族人一日不如一日。


    白雋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往後我們兄弟齊心,努力便是。”


    “走吧,林娘子到了。”


    林婉婉師徒倆坐在側位,見白雋入內,連忙起身行禮。


    白雋笑嗬嗬道:“都是三娘的一片心意,特意請林娘子為我把脈!”


    林婉婉見白雋額頭微汗,問道:“梁國公,方才活動過?”


    白雋應道:“射了幾次弓。”


    林婉婉:“那先歇息一會,平複體內氣血。”


    白雋指著白智宸道:“麻煩林娘子先給八弟看看,他沒活動。”


    林婉婉頷首領命,坐到白智宸旁邊,“白將軍請伸出右手。”


    白智宸把右手放在案幾上,林婉婉輕搭脈搏,雙目微頜,靜靜地感受跳動的頻率。


    白智宸有那方麵的傾向,很難說是遺傳還是自己作的。


    他和白雋的血緣已經遠了,兩人是同一個高祖父。


    而林婉婉親身體驗過,白家的飲食個個踩雷。


    林婉婉溫言道:“白將軍早年征戰留下暗傷,所幸年富力強扛得住,開副方子調養即可。”


    “不過平日飲食需得注意,清淡為主。”


    白智宸不由得扭頭看向上首的白雋,兄弟倆一同吃過幾次飯,對白家的向道餐實在接受不能。


    白雋心底生出一種隱秘的快樂,有人陪自己一塊“向道”了。


    待林婉婉寫完藥方,迫不及待道:“也幫老夫看看。”


    林婉婉搭脈,緩緩說出結果,“國公近年保養得當,繼續保持。”


    白智宸:“不用開藥麽?”


    林婉婉戳心窩子道:“細論起來,國公的身體或許比將軍更好。”


    一時之間兩人都有些接受不能。


    外人眼中的白雋:風中殘燭。


    外人眼中的白智宸:體壯如牛,一拳能解決兩個白雋。


    結果白雋的身體居然比年輕的堂弟更好。


    白智宸這會隻恨自己不通醫術,不能親自把脈論高下。


    白雋呐呐道:“八弟還有多少……”


    林婉婉打斷道:“細心保養便好。”


    白雋轉頭道:“八弟,日後我們哥倆同食?”


    白智宸對所謂的向道餐深惡痛絕,若和白雋一般夥食,哪還上得馬拉得弓。


    “謝三哥好意,弟弟年輕扛得住。”


    廟裏的和尚茹素長命百歲,也不值得羨慕。


    白雋叮囑道:“少油少糖少飲酒,多吃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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