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白湛毫無愧色,都是國公公子,誰怕誰!


    “他辭官了,身為大吳的子民,並州正是用人之際,為國效力,焉能拘泥於門戶之見。”


    擲地有聲,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將孫安豐堵得啞口無言。


    秦景辭官,是一個微妙的轉折點。他和江南大營有舊,但此刻已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自由身”。


    若他還在孫文宴的麾下,白湛的舉動無疑是挖牆腳,但現在這種行為叫良禽擇木而棲。


    白湛等人知曉秦景寧可在齊州鄉下種地,都不會再迴江南大營。


    但外人包括孫安豐不知道,在他們看來隻是一次短暫的休養,終究是要迴去的。


    郭承澤本是跟著白智宸來看看他新鮮出爐的二侄子,哪知道吃到一個新鮮大瓜。


    轉頭詢問可能知曉內情的南衙將官,“那位秦將軍,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的記憶中,翻閱過的關於江南大營的邸報中,從未有過此人的身影。


    梁景春默然道:“一個極其厲害的人物,和兩衛一路從東萊殺到洛陽,柴嶽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右武衛和右屯衛都想挖人,結果拜將次日直接辭官了!”


    拜將是個坎,邁過去就是榮華富貴。


    郭承澤不解地問道:“為何?”


    梁景春輕歎一聲,“迴鄉奉母!”


    郭承澤脫口而出,“孝子啊!”


    梁景春:“那時候我們大將軍的舅兄離大將軍位就一步半,對秦將軍寄予厚望,聽聞人辭官歸隱,一氣之下外放了!”


    這是郭承澤怎麽都沒想到的結局,“該不會是你們幾方爭搶,鬧得他不好做人,不得不辭官吧?”


    梁景春搖頭否認,“那時候剛迴長安,韓、薛兩位大將軍正在後頭悄悄鼓動王爺出頭做惡人,計策還沒商量好呢,拜將次日辭官,後日就離開長安了!”


    迴鄉當孝子的心不可謂不堅決。


    秦景辭官,和南衙想挖牆角的事,沒有一文錢關係。


    郭承澤調侃道:“你們這是看著別人家的好苗子,就想著挖到自己碗裏來啊。”


    梁景春堅決維護南衙的名譽,“南衙統率天下兵馬,自是要為人才一展所長提供機會。”


    郭承澤笑道:“裝,繼續裝!”


    鑒於白湛挖牆角挖到臉上,雙方不歡而散。


    白智宸帶著“闖禍”的二侄子,迴家休息。


    路上,試探性地問道:“二郎,那位秦將軍能請來嗎?”


    白湛搖頭道:“我也不確定。”


    秦景可能會顧慮孫文宴的態度、並州的複雜局勢以及幽州的一堆爛賬……


    白湛信心滿滿道:“秦大哥來是如虎添翼,不來,並州這頭猛虎也能咬死突厥人。”


    府衙內,孫安豐隻覺得頭頂的不是屋頂,而是陰雲,暗道白湛狼子野心,他好心招待,結果被挖牆角。


    頹喪地自語道:“秦將軍若真來了並州,父親是先剮了我,還是剮秦將軍?”


    段曉棠篤定道:“應該不是你。”


    孫文宴會先收拾罪魁禍首孫安世。


    白湛離開後不久,吳越悠哉悠哉地溜達過來。悄悄給段曉棠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一旁。


    吳越壓低聲音道:“要不你也往齊州去一封信,邀請秦將軍來。”


    段曉棠一愣,“讓他來並州大營效力?”


    吳越險些氣樂了,“當然是來南衙,我保他入營先官升一級。”


    地方官入京,平調都算升官。


    吳越給出的先決條件,不可謂不優厚。


    比起錯綜複雜的並州大營,南衙諸衛的環境顯然更為單純。


    吳越仰頭望天,“揚州、幽州、並州,再加一個益州,四大營就轉完了。”


    段曉棠忍不住嘲諷道:“你這是挖榮國公的心肝!”


    吳越毫不在意地笑道:“心肝離體就算不得他的寶貝了,來南衙總比去並州大營強。”


    兩害相形,則取其輕;兩利相形,則取其重。


    秦景若投效並州大營,四大營別苗頭的時候,孫文宴至少三年在白雋麵前抬不起頭來。


    吳越追問道:“你寫不寫?”


    段曉棠無奈道:“我寫還不行麽!”


    我親愛的朋友,這裏有一封offer,錢多事多離家遠,位高權重責任重,可有意否。


    段曉棠扭頭道:“你不是和榮國公合作良好嗎?”


    吳越淡淡一笑,“合作歸合作,挖牆角歸挖牆角。不耽誤什麽!”


    先前沒想起來,還有這麽一位將才。


    再叮囑一句,“避開點孫三。”


    段曉棠低聲迴應道:“他正忙著給老父親寫信告狀呢!”


    吳越毫不客氣地說道:“從並州去齊州可比去揚州近多了!”


    誰叫孫文宴有個不會做人的繼承人呢。


    林婉婉難得在濟世堂坐堂,她近來外診頗多,但診脈速度快,病人一集中,三五幾下就解決了。


    而林婉婉有一條鐵律,絕不出城,由此限製了她的客源發展。


    彼時濟生堂正迎來一位病患,一位老婦人,但不是林婉婉的病人。


    文婆婆是特意上門尋邵大夫診治的。


    文婆婆坐在對麵,眼神失焦道:“先前吃的決明丸已經沒用,眼睛徹底看不見了。”


    邵大夫手指輕輕按在文婆婆眼周,問道:“痛麽?”


    文婆婆搖了搖頭眼神空洞無光,“不痛。”


    林婉婉從旁觀察文婆婆的眼睛,外形並無異常,細看有些渾濁,瞳孔後麵晶體發白,中心處有兩個明顯的發白的閃光點。


    不用把脈,結合文婆婆的年紀也能猜到是何病症。


    圓翳內障,更廣為人知的名稱是白內障。


    邵大夫繼續道:“治療辦法,上次已經和你們說清楚了,現在唯有一法。”


    先前他給出兩種治療辦法,文婆婆選擇了更保守的服用決明丸延緩症狀,可惜沒有得到好轉,反而徹底不能視物。


    文婆婆和她的兒子兒媳連忙點頭。


    文婆婆歎道:“想清楚了,這些日子連光都看不見,在家裏連摔了兩跤。”


    若非冬日厚重衣物護體,恐已傷及筋骨。


    “再拖下去,恐成家中累贅。就讓我明明亮亮過個年吧!”


    文家有些家底,但一個隻會是拖累的老人,說不定惹得家中怨氣連連。


    邵大夫見人下定決心,也不多言,吩咐道:“邵元,準備東西。”


    師徒倆緩緩退出來。


    林婉婉猜測道:“該不會是金針拔障術?”


    姚南星點頭附和道:“翳障已深,此術之外,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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