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不可以慍而致戰。


    楊崢的怒火一半是裝的,更多的是權衡之後的利益考量。


    自己的地盤上不容沮渠這樣不聽令的一隻勢力存在。


    原本七千兵力,木乘穀一戰傷亡八九百,又分了兩千輕騎給蒙虓去追擊禿落,龍耆城駐守五百兵力。


    現如今手上隻有三千五百多的兵力。


    去了人家的地盤,發生什麽事,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萬一涼州三部匈奴真敢動手,自己就吃不了兜著走。


    人可以狂,但不能失去理智。


    其實楊崢是想趁現在士氣正盛的時候,給涼州所有羌胡留下一個深刻印象:我楊崢,你們惹不起。


    進而讓西海、西平進入全麵的休養生息。


    為了以防萬一,楊崢調臨羌城張特的三千銳步營北上,以為後援。


    巡視一遍軍中,大部分士卒都略帶疲憊之色,但精神狀態良好。


    能被選入親衛營,本身就是驍勇之士。


    薑伐野與彭護的部眾也還都士氣高昂。


    畢竟有大勝激勵著他們。


    楊崢一麵宰殺牛羊,犒賞全軍,準備幹糧和水。


    一麵讓人以龍耆城繳獲的豆粟伴著草料喂養戰馬。


    也給張特留些追上來的時間。


    小半天的光景後,士卒們臉上的疲憊去了大半。


    戰馬肚子也滾圓。


    所有人翻身上馬,西海草原肥沃,夏末秋初的季節,牛馬正肥,木乘穀繳獲的大量戰馬到此時派上了用場。


    “賊人屢次犯我,諸位說說能放過他們嗎?”楊崢騎著戰馬,大聲喝問士卒。


    沮渠部先是幫著迷當進攻臨羌城。


    後又莫名其妙的出兵幫助月氏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心一意跟楊崢過不去。


    現在不弄死它,難道還等它喘過氣來,再跟自己過不去?


    “殺!殺!殺!”


    士卒們舉起了刀矛,怒火與士氣同時被點燃。


    爾後,一支黑色長龍在雪山草原間狂奔。


    西海。


    波濤浩渺的湖水邊,青草淹沒馬蹄。


    “兄弟,你說楊崢會放過我嗎?”禿落有些垂頭喪氣。


    邵提磾盯著他足足看了五個唿吸,才確認他隻是在詢問。


    “楊崢一定不會放過你。”


    禿落眼睛睜的老大,樹皮一般的老臉抽搐了兩下,“那你說我們現在怎麽辦?”


    “那就要看兄長的誌向如何了。”


    “哦?”禿落被吊起了胃口。


    “兄長若隻想苟安,趁楊崢沒有殺來,繼續向西遠遁,離開西海,迴到西域。”邵提磾看著禿落,小心翼翼道。


    禿落卻看著煙波浩瀚的西海,又看了看一望無際的草原,眼中的貪婪之色越來越濃重。


    “兄長若舍不得這富饒的土地,就應該放手一搏!”


    “如何放手一搏?”禿落明顯對第二個選項更有興趣,不過想起兇神惡煞的楊崢,心中又難免有些恐懼,“為兄實在不願跟那楊崢打了。”


    這也是大部分首領的意思。


    出兵前氣勢洶洶,真遇到楊崢軍,一個個全都畏敵如虎。


    跟別人作對,打不贏,投降就是了,還能混個小頭目,照樣吃香的喝辣的。


    跟楊崢作對,輸了,那就是一家老小的命都交代了。


    每次想起大通山下的累累骷髏頭,禿落就心有餘悸。


    邵提磾心中鄙夷,臉上卻更加殷勤,“不需跟他打,隻需拖住他,我們能一個月騎在馬上,魏人可不行,楊崢來了,我們就向西跑,西海大的很,西麵有草原,南麵還有草原,難道他們能追我們一輩子?”


    邵提磾一向都很有口才,得到孟觀的指點後,這項優勢更加淋漓盡致。


    至少忽悠禿落絕對夠了。


    果然,禿落臉上一喜,“哈哈哈,我聽說蜀國丞相諸葛亮智比天人,依我看,兄弟你不比他差。”


    邵提磾差點從馬上掉下來,這馬屁他可接不住,但接不住也要裝著,“兄長折煞小弟了,依小弟看,兄長之雄才大略,不遜於蜀主劉備。”


    禿落哈哈大笑,“不錯,想那劉備,東奔西跑,五十多歲才有一番基業,為兄當效之。”


    趁著禿落沉迷在馬屁中不可自拔、心情正好,邵提磾話鋒一轉,“不過,兄長若想成一番事業,一定要先肅清內部!西海諸部一盤散沙,五個指頭各行其是,無法捏成一個拳頭,所以也就打不倒敵人。”


    “你是說……”禿落眼中冒著幽光。


    邵提磾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禿落盯著邵提磾,兩眼炯炯有神。


    邵提磾心中升起一抹冷汗。


    忽然之間,感覺禿落也不是表麵上的那麽粗豪。


    能當一部首領,自然不會頭腦簡單。


    不過,這條計策是孟觀反複思索後才定下的。


    完全是為如今禿落量身定做的。


    禿落眼神閃爍了幾次,“不錯,當年冒頓單於斬盡殺絕,才有大匈奴之盛!這些首領跟我們不是一條心,留著也是禍害!難怪我打不贏魏人,原因就在此。”


    邵提磾道:“時不我待,兄長當盡快。”


    禿落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當夜,禿落備好酒肉,邀請眾頭領議事。


    頭領們雖然來了,但各自帶著八十一百的護衛,還穿著皮甲,帶著刀子。


    顯然也在提防著禿落。


    篝火、女奴、烤肉,讓氣氛越來越火熱。


    酒酣耳熱之際,禿落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安靜。


    “我西海諸部加起來有一萬七千帳,近十萬之眾,老少皆兵,牛馬二十萬頭,按說楊崢絕不是對手。”


    好話人人都愛聽。


    處在酒醉狀態的大小首領當即就跟著起哄,“是啊,那楊崢算個什麽東西,不就是走運一些嗎?”


    禿落也知道這些人的德行,叫囂起來,一個比一個狠,真遇到事兒,一個比一個跑的快。


    禿落舉起一隻拳頭道:“我們西海諸部就應該像這隻拳頭,緊緊捏在一起。”


    大小首領們你看我,我看你,眼中的醉意頓時消散。


    邵提磾趁機抬了一手,“兄長慧眼如炬,我西海諸部隻有捏成一隻拳頭才能跟楊崢那頭虎狼鬥下去。”


    話是這麽說,但大小首領不是傻子。


    已經聽出話中的言外之意。


    禿落哈哈一笑,目光掃過場中,“所以我覺得,應該西海諸部連成一塊,再不分彼此,諸部之兵全部入我帳下,諸部之民全部由我統領,當然,諸位還是頭領。”


    場麵頓時變得極為安靜,隻有篝火在劈劈啪啪的燃燒,以及羊肉被烤的滋滋聲。


    “兄長雄才大略,必能帶領西海諸部強盛,打敗楊崢!”邵提磾一唱一和。


    “你這跟楊崢有何區別?”一犛牛羌首領怒道。


    當場就有幾個首領翻臉,“禿落,你何本事統領西海諸部?”


    “若是如此,我等還不如投奔楊崢!”


    “這是何必,這是何必?”邵提磾出來打圓場,“那楊崢是猛虎豺狼,你們投奔他,會被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我兄長宅心仁厚,絕不會害了你們的性命。”


    這話當場就把火拱起來了。


    拔刀之聲響成一片。


    禿落神色古怪的看著邵提磾,“大家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我們不願投奔楊崢,自然也不會歸順你。”


    “你也配我們歸順?”


    “你貲虜當年不過是匈奴人的奴隸而已!”


    首領們也都是狠角色。


    場麵已經無法控製。


    邵提磾添了最後一把火,“萬萬不可火並啊,我兄長已埋下刀手,你們逃不出去的!”


    “他娘的禿落,原來早就想把我們一鍋端了!”


    “弄死他再殺出去!”


    禿落大吼一聲,“那你們就不要怪我無情了。”


    四麵刀兵頓起,圍攏過來。


    邵提磾準備站到禿落一邊,卻忽然發現禿落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那是禿鷲盯著獵物的眼神。


    “兄長……”


    禿落提著刀子哈哈大笑,“你們聽好,若不是我兄弟定下的妙計,你們怎會中我埋伏,我兄弟若是有難,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與其說在威脅眾人,還不如說在提醒他們。


    眾人兇狠的目光轉向邵提磾。


    邵提磾一陣苦笑,幸虧孟觀早覺得禿落不對,安排了五十名精銳在身邊。


    禿落大笑著揮手,頓時亂箭如雨。


    當場射死幾個頭領和其隨從。


    “禿落你不得好死!”眾人謾罵。


    也不知怎麽迴事,寨中忽然火起,四麵八方都在唿喊:“禿落在殘殺你們的首領。”


    這種事情在西海太尋常了。


    楊崢沒來之前,他們本來就殺過去殺過來的。


    早就警惕著對方。


    大混戰由此開始。


    而他們不知道,黑夜中一支騎兵如狼群一樣盯上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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