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去年秋冬之際,楊崢便已在準備。


    修建水渠,鋪平道路,修整土地。


    現在隻不過按部就班,速度頗快。


    周煜選出漢氐老農,引導教授羌人耕種。


    為了提高效率,楊崢還讓鐵坊打了上百把鐵犁、鋤頭等工具,耕田的牛馬多的是。


    楊崢窮怕了,糧食不僅是食物,在這時代也等同於貨幣。


    西北但凡聰明一點的人,無不玩命的種田。


    隔壁南安郡,原本是羌氐最不安分的一郡,鄧艾升任南安太守之後,廣開屯田,修築塢堡,幾年間羌氐服服帖帖,無人敢再鬧事。


    秦人以急農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


    古代最核心的問題,就是能不能吃上飯的問題。


    楊崢野心很大,不止是漓水兩岸,連黃河以南,上下遊,但凡適合耕種都開墾出來。


    黃河西北的西河地區則作為牧區。


    積石山為聚民藏兵演武之地。


    百廢待興之後是欣欣向榮。


    穩定的環境讓諸族對枹罕的凝聚力越來越強。


    “開了如此多的屯田,隻恐引他人覬覦,屬下建議,在十七塊屯田之側修建塢堡,以作守禦之計!”周煜找到楊崢道。


    這個建議不錯。


    就算不防備賊人,也要防備野獸。


    剛剛種下去的種子,轉眼就有野豬來覓食。


    野豬通常是全家出動,一個晚上就能拱翻十幾畝的田地,吃掉種子。


    “你現在是民營統製,凡是有利於屯田生產之事,你放手去做,到時候匯報一聲即可。”楊崢沒事必躬親的習慣。


    一個合格的領導,該放權的時候要放權。


    什麽都抓著,也不利於培養手下。


    一句簡單的話,讓周煜大為感動。


    巡視完漓水的屯田,剛要去黃河南麵,那邊已經卻先派人過來了。


    “將軍,我部屯田遭到傅難羌部襲擾!”楊崢眉頭一皺。


    明月峽之戰才剛剛消停幾天,自己都沒去找羌人要說法,羌人們倒先來了。


    傅難羌是隴西諸羌中的一支,算不上特別強大,曾跟隨先零羌、迷唐羌反抗朝廷。


    在西北屬於老牌刺頭。


    隻要涉及土地,難免就會有糾紛。


    但再刺頭,也不該這個時候招惹楊崢。


    “斥候先去哨探,集齊賨營,跟我去看看。”


    一隊斥候與親兵聞令各自離去。


    一個時辰後,一千賨漢混雜的步軍匯集。


    有了俄何燒戈送來的盔甲軍械,這支步軍真有幾分甲士的氣質,近一半人披著鐵甲。


    蜀軍的暗紅色盔甲被染成了黑色。


    見了血的賨營猶如一把出鞘的寶刀。


    長刀大盾,旌旗飄展。


    行進間猶如黑雲滾動,無端的讓人生出幾分壓迫感。


    所謂軍威便是一場場的勝利澆灌而成。


    西北雖然窮點,但民風彪悍,勇武之人比比皆是。


    行至枹罕與洮陽交界的烏雀穀,新開墾的田地盡數被摧毀,地上還有幾十具屯農的屍體。


    臨時搭建的村寨已被焚毀,變成一片黑色廢墟。


    滿目的瘡痍讓楊崢勃然大怒。


    若是土地糾紛,完全不需要如此激烈的手段。


    楊崢自問對羌人還不錯。


    枹罕城從不欺壓四方來做小本生意的羌部。


    有難處的時候,楊崢也會借出一些糧食,幫他們渡過難關。


    但換迴的就是這些。


    “將軍啊,你可要為我報仇啊。”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楊崢轉頭,卻是杜斌……


    從去年秋天起,楊崢又是剿匪,又是收聚羌人,又是明月峽、積石山大戰的,都快把這活寶忘記了。


    當初給他弄了一個屯長,就沒怎麽管他了。


    畢竟是杜預托付之人,加上這廝一向不靠譜,楊崢不敢把他帶到前線。


    沒想到現在忽然蹦出來了。


    鑒於他一貫的德行,楊崢不禁懷疑該不會他又把別人的女兒禍害了吧?


    杜斌一臉血汙,鼻涕橫流,“我們屯墾好端端的,傅難部幾千人忽然殺過來,打死我們八十多人……”


    “這次你沒動別人的女兒吧?”楊崢狐疑道。


    幾千人規模,就不是糾紛了,而是蓄謀已久。


    杜斌指著天道:“我杜斌堂堂七尺男兒,怎會做如此禽獸之事?”


    “行了行了……”


    楊崢忍不住腹誹,你又不是沒做過。


    “傅難部的裝備如何,為何要襲擊你們?你弄清楚了嗎?”


    “沒……沒有。”杜斌猶猶豫豫道。


    這個迴答早在預料之中,楊崢也沒指望他。


    思索了一陣之後,決定去傅難羌看看。


    自從升任隴西西部都尉之後,隻要涉及羌人,楊崢便對周邊地區有了一定的轄權。


    傅難羌的寨子在洮陽縣西北金鎖穀。


    楊崢派斥候向洮陽知會一聲即可。


    但來到金鎖穀,羌寨中沒有一個人。


    該搬的東西全都搬了。


    楊崢隱隱感覺不妙,恰好先前派出去的斥候迴返,“洮陽附近的羌人全都遷徙進岷山。”


    岷山?


    楊崢心中一動,難道又跟迷當有關係?


    楊崢不敢繼續向南,退出金鎖穀,迴枹罕的路上,幾股斥候慌忙來報。


    “東穀屯田遭到羌人襲擊!”


    “漓水西岸屯田遭到羌人襲擊。”


    “東岸秋風原屯田也被羌人襲擊!”


    ……


    十七塊屯田區域,有五塊遭到襲擊。


    這就不是巧合了。


    看來傅難部鐵了心要跟自己作對了。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在西北壞人糧田,形同挖人祖墳。


    經過最初的憤怒之後,楊崢冷靜下來。


    任何事情都有背後邏輯。


    自己與傅難部往日無仇近日無冤,沒必要搞成這個樣子。


    楊崢隻掠奪過河西羌部,對隴西境內的羌人還是客客氣氣的。


    很明顯,背後有人支招。


    俄何燒戈還是迷當?


    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隻能是俄何燒戈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自己扇了俄何燒戈一耳光,沒道理俄何燒戈不來找麻煩。


    早知如此,當日在明月峽,就該弄死這廝。


    不過當時的情況,兵力不夠,追俄何燒戈,就不能追冶素疆。


    殺不了冶素疆,就沒有積石山。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隴西多山,以自己手上的兵力,現在山中堵住傅難部,難度有些大。


    既然不能堵,就隻能引誘了。


    “拿地圖來!”


    親兵拿出一張牛皮地圖。


    這張地圖還是李彌從狄道城帶來的。


    歪歪扭扭的黑線,籠統概括出隴西的山川。


    很多地方都不準確。


    南麵的岷山、西麵的積石山更是一塌糊塗。


    不過李彌這廝對枹罕頗為上心,附近的山峰、屯田、塢堡都標注的非常仔細。


    南麵和西麵的屯田已經遭了殃。


    基本都在山地附近。


    下一座距離山地最近的是磨川屯田!


    楊崢臉色一沉,“令尹春、周放各率五百羌營埋伏在磨山東、西兩麵,再令袁效帶三百軍押送糧食牲畜進入磨川。”


    這計策堪稱拙劣。


    不過俄何燒戈也不是什麽高明的人。


    這時代的西北,半年一小仗,兩年一大仗,羌人打了胡人打,胡人打了蜀人打。


    你砍我我砍你。


    從諸葛武侯時代起,就沒消停過。


    大家都窮的眼珠子發綠,也不怕傅難部不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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