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看他的扮相,叫的這麽兇,以為有些本事,沒想到卻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刺來的長槊沒有絲毫力道,白瞎了這麽好的兵器。


    楊崢雙手穩穩接住長槊,眼中兇光閃動,殺氣亦在胸中翻湧。


    “放手!”他臉都憋紅了,都抽不出長槊。


    “下來!”楊崢雙手用力,一把將他拖下來,摔在地上,上前一腳踩在他胸口上,“朝廷軍將,也敢打殺,你們杜家好大的威風!”


    “你……你……”那人臉色脹的通紅,拚命掙紮,卻始終掙脫不開,“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楊崢眼神古怪的看著他,這人腦子有問題吧?


    都生米煮成熟飯了,這檔口,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楊崢一腳踩在他嘴上,製止他後麵的話。


    另一邊,張特、周燁帶人圍住騎兵。


    這些家奴平日囂張慣了,當場就要暴起。


    楊崢冷眼掃視諸人,殺氣騰騰的大喝一聲,“動者死!”


    仿佛一道驚雷轟在人群當中,全都呆若木雞,連百姓也不苦寒了。


    隻有戰馬的嘶鳴聲。


    其中兩人還跌落馬下。


    直到四五個唿吸後才有人反應過來,策動馬匹,朝楊崢衝殺過來。


    還真有人不怕死!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


    人無信不立,否則以後怎麽出來混?


    楊崢一把抽過長槊,死死盯著衝來的騎兵。


    長槊這玩意跟長矛差不太多,但更精良,更鋒利。


    一槊在手,楊崢感覺氣勢都不一樣了。


    仿佛手中握著一條長龍。


    而衝來的騎兵,在這麽短的距離,根本發揮不出戰馬的速度與衝勢。


    楊崢跨前一步,長槊一擊致命,刺穿騎兵的盔甲,透背而出。


    “死!”手上發力,將那人挑在半空中。


    戰馬發出驚恐的嘶鳴。


    那人一時未死,在槊鋒上發出淒厲的哀嚎,鮮血順著長槊流下。


    楊崢本不想鬧成這樣,但有些賤骨頭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全部下馬!”楊崢冷冷看著他們。


    這一次沒人再懷疑他的話,一一下馬。


    周煜歡快的帶人接受戰馬。


    “你、你究竟是、是誰?”地上的頭領顫聲道。


    “你聽好,某乃曹大將軍麾下武衛營部曲將楊崢!”做都做了,也不怕亮明身份,杜家會因為一個家奴而跟曹爽過不去嗎?


    曹大將軍的名號,該用的時候還是要用。


    一聽是曹爽的部下,頭領頓時沒了脾氣。


    “所有人押解迴城!”楊崢也算看明白了,這時代也沒啥王法,就看誰的拳頭大,誰的實力強,誰的後台硬。


    隻要掌握好分寸,上麵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曹瑕的錢帛被劫之事,這麽長時間,上麵沒有任何動靜。


    而今日之事,自己是為民除害,杜家是殘害百姓,傳出去杜家臉上沒光。


    入城清點一番,得了四十匹戰馬,還有盔甲軍械,無不精良。


    百姓感恩戴德,向楊崢跪拜。


    看著他們淒慘的樣子,楊崢心中一陣黯然,外族欺壓他們,朝廷壓榨他們,世家大族們也來掠奪他們。


    也不知平民百姓在這世道裏怎麽活下來的。


    或許朝中有正直之人。


    但更多的是抽骨吸髓之輩。


    連明帝後期亦是如此。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楊崢忽然覺得,先帝諡號中的“明”字,頗不貼切。


    城中空屋極多,楊崢下令士卒幫助百姓收拾。


    沒想到後世子弟兵習以為常的東西,在這個時代卻引起了疑惑。


    士卒們不可置信的望著楊崢。


    楊崢也不多做解釋,身體力行,幫著清掃屋舍,鋪墊幹草。


    當然,想把他們變成後世子弟兵,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曆史上又有幾支軍隊能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所以才會有空前絕後的嶽武穆。


    呂蒙白衣渡江,襲取荊州,不妄取荊州父老一物,撫孤老,恤耆老,傷者治之,饑者食之,寒者衣之。


    威震華夏的關羽軍心頓去。


    這時代,絕大多數軍隊都是虎狼。


    魏軍當年也是吃過“人脯”的。


    楊崢隻能盡力為之。


    既然來到這個時代,就從改變自己身邊人開始,即便日後失敗了,也能在這黑沉沉的曆史長河中劃過一道亮光,留下一道閃亮的痕跡。


    在他的感召下,軍士們終於也動了,跟著清理屋舍,修補房梁。


    隻是舉手之勞,百姓們卻感動的熱淚盈眶。


    楊崢又令軍士熬煮粥食,分給百姓。


    影響是相互的。


    百姓看軍士的眼神不一樣,軍士看百姓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至於那些俘虜的杜家家奴,全部成了苦力。


    楊崢也不客氣,屯墾、構建工事、修補城防,忙的不亦樂乎。


    偷奸耍滑之輩,立刻就是一頓鞭子。


    期間杜家也派人來尋找,說是三少爺不見了,到處尋找,卻連武功城的門也進不去。


    楊崢也不怕杜家來鬧事。


    當兵就要有當兵的氣勢。


    強龍不壓地頭蛇,但地頭蛇也不能來壓著強龍啊。


    眼下以杜家的情況,暫時沒工夫來找楊崢的麻煩。


    扶風郡的暴動愈演愈烈。


    讓楊崢沒想到的是,漢人百姓居然站在羌人氐人一邊,一同搶掠豪強們的莊園。


    不過想想也是正常。


    跟著羌氐鬧,能奪糧食,而跟著朝廷、豪族走,最後能得到什麽?


    朝廷的撫恤?


    還是當豪族奴隸的榮幸?


    五胡亂華,若是沒有大量漢人百姓加入,五胡能掀起這麽大的陣仗?


    楊崢記得曆史上的首先舉事的劉淵,正統的冒頓單於後裔,卻精通儒學,熟習經典,任北部都尉期間,嚴明刑法,懲奸除惡,遠近匈奴豪傑、漢人儒士悉投之……


    用後世的觀念來看,魏晉的主要矛盾不是民、族矛盾,而是階、級矛盾。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當然,這隻是楊崢的一家之言。


    在很短的時間內,扶風郡亂成了一鍋粥,並且有向隴右、馮颯、京兆擴散的趨勢。


    也並非所有百姓願意從賊,不過他們的下場更慘。


    豪族不敢動羌氐,卻敢動他們。


    幾日間,楊崢接收了兩千多的百姓,其中除了漢人,居然還有羌氐等異族。


    也不知前些天收容百姓的事怎麽傳出去的。


    附近幾個縣的人拖家帶口而來。


    人多了,糧食又成了問題。


    這世道想獨善其身,難度實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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