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辛勞的驛卒快馬前往許昌,他們所帶走的除了劉備的表文外還有左將軍、宜城亭侯的印信。稱王建國之後,奉還印信,改用王命這是自然而然的選擇。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劉備稱王未必沒有其野心作祟,但同樣也是現實情況的寫照。漢中之役全軍將士用命,就連民夫廚子也是立下功績的,更何況上層將領。劉備手下官職最高者——馬超,身居平西將軍高位,是以劉備已經陷入賞無可賞的境地了。劉備僅僅是左將軍而已,連大將軍都不是,他能賞馬超什麽?車騎將軍?衛將軍?還是也來個左將軍?


    是以要劉備進一大步,群臣們才好跟進一小步。


    在簡單的甚至粗糙的即位儀式後,劉備又與黃權、法正又開始緊張的對封賞名單和職位進行評議與選定,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才是健康的為上之道。及時的封賞和責罰都能刺激下屬的神經,讓他們明白是非,緊跟著上層的腳步上來。在底定大臣名爵時,在最重要的關羽一環,劉備與黃權發生了爭議。


    “大王,關雲長我國大將,都督荊州全局十來年,勞苦功高。曆來位出所有人之右,今天讓他與諸人同列,臣竊以為不妥啊。”黃權看了一眼臉色白的瘮人的法正,見他無意開口,明白地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劉備坐於上首,嚴肅道:“誠然,雲長為寡人肱骨,情同手足,然而此役雲長之功不過牽製曹軍罷了。怎比得上漢升、翼德諸人提袍上陣、亡命衝鋒呢?”


    “為君者當明辨公正,所以依寡人之見,授予雲長前將軍一職已然足矣。”


    “隻是,關雲長素來倨傲不羈,若授其此職,恐關將軍內心不平,妨害大局啊。”黃權看似退步,實則仍持己見。


    咳咳……法正坐於一旁,不斷拿手巾掩住口鼻,咳嗽幾聲。劉備關切的看向法正,似乎即位儀式上受了風寒,病情更加嚴重了,一眾醫官又束手無策,讓劉備的心始終沉甸甸的。


    劉備自然明白黃權的話裏,但他作為君上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關羽,在劉備集團體係中一直是個超然的存在,從來都是鎮守一方,總督軍政民事的大將。如徐州時鎮守下邳,而如今董督荊州。雖然關羽忠心不容懷疑,但,終究他的權利實在太大了,性格卻執拗而驕傲,為了雙方都好,為了日後格局,劉備決定稍稍打壓一下他。


    當然此打壓,並不是真正的打壓,而是隻壓低一下他的官職,卻不限製他的權利。甚至,劉備心中都有一種打算,在未來某個時間節點將關羽調迴cd休息一段時間,再替他加驃騎將軍或車騎將軍銜。那時,在叫上張飛,當杜鵑花開遍錦官城後,他們弟兄三人相邀踏青,再敘兄弟情誼。


    所以劉備直接擺明了自己的態度,擺擺手,“卿莫再勸,寡人主意已定,就這樣辦吧。”


    “諾。”君上非要如此,黃權也是無可奈何。


    這時,法正出言了。


    “既然按大王諭令行事……還,還請王上使能言善辯者為使……授予關羽官職。闡釋吾王……明義,不使忠臣寒心。”法正的嗓音低沉沙啞,說話斷斷續續,胸腔中更是發出轟轟胸悶聲。


    嗯……劉備點點頭,法正不出言則矣,一出言必然能說到自己心坎上。他以清晰明了的語句告訴二人,“寡人將以犍為人費詩為使,持節加雲長前將軍、假節鉞。”


    “其餘諸人的官爵也要加快議定,雨露均沾,勿使有功之人錯漏。”


    “謹遵大王旨意!”二人領命而去。


    像這麽大的封賞工程,緊靠兩個人隻怕整到猴年馬月也弄不出個所以然來,因此二人手下都是有一大批佐吏官幫助評議,他們隻是在涉及重臣大將的封賞時才來請示劉備,一般人等的名爵直接由二人擬定。


    二人出了劉備駐蹕的官邸,返道辦公的署衙。事實上,劉備如今就駐蹕在沔陽縣令的官邸,前衙便是一班大臣辦公的地方。


    行走在過道上,二人踩得木質地板噠噠作響,黃權望望四周,又看看法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黃公,可是有事?”法正瞧出了黃權的遲疑,直言相問。


    “太子,國之根本。主上既然已經定鼎王位,為何不早立太子,以安人心,使天下之人知大王繼嗣?”黃權瞧見四下無人,直接將疑惑寫到臉上。


    “諱莫如深,諱莫如深,公衡慎言呀。”法正嘴上說著忌諱,眼睛卻雪亮亮的,明顯來了興趣。


    “家天下,家天下,此乃大王家事,外臣不可擅言妄論。”


    “請恕在下不敢苟同,冊立嗣君,鞏固國本這是先王之道。擁有良善的嗣君,國家因此而安康,社稷宗廟因此而延續,怎麽能因為敏感忌諱而懦弱不言呢。”


    咳咳咳……哈哈……


    法正笑得劇烈咳嗽,佩服道:“黃公堂堂君子,某不如也。”


    “然而依我看,黃公是杞人憂天了。諸公子中,大王必已心有所屬,公拭目以待吧。”


    黃權聞言,想到公子劉禪,也露出笑容,“關心則亂呀。”


    ……………………………………


    自從老爹稱王開國後,便整天縮在小房子裏和法正、黃權研究手下群僚的加官晉爵事宜,完全忘掉了還有個好兒子在一旁翹首以盼呢。


    劉禪手拿一卷《左轉》,依靠窗邊,無心讀書,欣賞著窗外的瑟瑟秋景。金秋時節,落英繽紛,帶著一絲落寞的美感。盡管兩世為人,劉禪依然擺脫不了得失心的羈絆。已經四天過去了,卻還是未收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劉禪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房間內,薑維在幾案前細細專研《公羊春秋》,最近這貨又愛上了《孫子兵法》和《六韜》,相比其他人薑維依然沉著冷靜,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真是氣人!”


    嘩的一聲,門被推拉開,郭秋氣憤的聲音飄入室內。


    “一個小吏都竟敢羞辱我們,真是豈有此理。”劉禪聞聲迴頭一望,卻是外出的楊黯、郭秋迴來了。


    二人在外間拖下鞋履,裹著套襪步入室內,郭秋一路憤憤不平的跑到劉禪麵前。


    “公子,您給評評理,今天我和大哥去逛街,滿街都是受到賞賜在瘋狂消費的士卒,我們受不了擁擠,就去縣衙了解一下沔陽的版籍(戶籍和領土)和風土人情,卻被一員小小的縣吏攔在門外,非要我們出示符印或文書,我們目前還是白身,哪裏來的印信。”


    這時,一直埋頭讀書的薑維也抬起頭,將視線投向這邊。


    “我們又告訴他我等是公子劉禪屬下,為大王效命,他卻板著個臉,用鼻孔看人,說非官府之人不得查取公文。”


    “我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放我們進去,真是,真是豈有此理!”


    麵對一臉怒容的郭秋,劉禪滿臉平靜,聽他把話說完,楊黯則是湊上前來拉了拉郭秋的臂腕,示意他少說幾句。


    聽完郭秋的遭遇,劉禪也隻能歎氣,遑說楊黯、郭秋等人身無官職,就連他們的老板劉禪也是大大的白身,空頂著個公子禪的名號。


    老爹呀老爹,你到底是在鬧哪樣?此刻,劉禪的心情很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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