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李世民迴到皇宮,已是醜時了。


    “陛下,今夜安歇在哪兒?”


    身旁近侍恭聲問道。


    “哈——”李二打了個哈欠,有些困頓的道,“夜深了,就不折騰了,皇後睡了嗎?”


    “迴陛下,您出宮之後,皇後娘娘便在淩煙閣主持宴會,等太上皇盡了興,方才散了筵席。”


    近侍應道,


    “這會兒也才剛迴寢宮沒多久,應該還沒睡。”


    李世民頷首。


    “那就去皇後那,朕也剛好有事要與她商量。”


    他吩咐了一聲,而後又道,


    “頡利迴去了嗎?”


    “頡利已經迴了館驛,有護衛看守。”近侍道,“太上皇似乎很喜歡頡利,還邀約他到大安宮打牌……”


    李世民眉頭一挑。


    打牌?這老爹也真是夠瀟灑的,什麽人都叫去打牌。


    “這事兒關注一下。”


    他下令道,


    “不要讓太上皇和頡利走得太近,容易引起不好的輿論。”


    大唐太上皇和降唐的頡利可汗整天廝混在一起,總歸是讓李二心裏有些不舒服。


    身為皇帝,他很自信,也很敏感。


    “遵旨。”


    ……


    徐國公府。


    “先生迴來啦!”


    “見過先生,熱水已經燒好,請先生洗塵。”


    “拜見先生,宵夜已經準備好,先生是否要用?”


    “……”


    剛一到家,七個婢女已是迎了上來,關懷備至,眼眸之中,帶著說不出的喜悅。


    “唿——”


    徐風雷將外套隨手一扔,露出笑容道,


    “還是你們貼心。”


    “先洗澡吧!自打出了長安,每天都是風餐露宿,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未曾洗澡了!”


    在外行軍,能有口熱飯吃就不錯了。


    洗澡什麽的,他身為主帥若是一定想要,那自然也是可以的,但他沒那麽嬌貴。


    故而,此時返家,身上早已結了厚厚一層老垢。


    “啊,那太辛苦了!”


    小紫一臉心疼的上前摟住了徐風雷扔過來的外套衣袍,連道,


    “先生快進屋,我們為你搓背!”


    徐風雷嘴巴一咧。


    這在封建時代當老爺就是好啊!迴到家,一大群人就圍著自己轉。


    “搓背就不必了,我怕嚇著你。”


    他笑著擺手道,


    “你們把水放好,我自己來吧!”


    婢女們聞言,皆是笑了起來。


    “嚇著奴婢?先生說哪裏?奴婢倒想見識見識呢!”


    “嘻嘻,先生莫不是害羞?”


    “先生,咱們都服侍您那麽久了,您怎麽還害羞啊?咯咯咯……”


    “……”


    七個婢女跟在徐風雷身邊久了,知道自家先生沒架子,膽子自然也就大了,不但敢開玩笑,連葷話都敢說出口。


    這一鬧,惹得徐風雷臉都一陣青一陣紅,好不尷尬。


    “……休要胡鬧!”


    他隻得出言嗬斥道,


    “都規矩點,不然……家法伺候了!”


    “去去去!”


    說罷,他已是一溜煙跑進了裏屋,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家法?咱們家有家法嘛?”


    小藍笑問道。


    “先生是家主,他的話,就是家法嘛。”


    “是咯是咯……你們幾個再調戲先生,小心他打你們屁股!”


    “哦喲,真的嗎?我倒是有幾分期待呢。”


    “哎呀真可惜,這好些年了,咱們都還沒見過先生的真身呢……你們發現沒有,先生從戰場上迴來,黑了一些,也更精壯了!”


    “對的對的,更有大丈夫氣概了!”


    “……”


    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七個貼身婢女湊在一起,嘰嘰喳喳那真是個沒完了!


    屋裏的徐風雷聽著她們的話題越來越不堪入耳,臉色一黑,而後便將整張臉都沉入了浴桶之中……


    半晌過後。


    洗去一身汙垢,換上絲綢睡袍,徐風雷瞧了瞧銅鏡裏的自己。


    “黑了麽?”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嘖嘖道,


    “丫頭們還是挺有眼光的嘛,的確更帥了幾分。”


    咚咚!


    咚咚咚!


    正臭美著,屋外已是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進來吧!”


    徐風雷整了整衣袍,有些無奈的轉身,道,


    “這幫碎女子,越來越沒規矩了……”


    吱呀一聲,屋門打開。


    隻見一張熟悉的臉龐探了進來,卻不是女子,而是一個年輕小夥。


    “定方?”


    徐風雷一抬眼,有些訝異的道,


    “你怎麽來了?”


    “來啊,看茶。”


    屋外的婢女應了一聲,忙往茶房泡茶。


    “不用了不用了,大總管。”


    蘇定方搖手連道,


    “末將此來,是來送東西的。”


    “您把陛下賜予您的天子劍落在行伍裏了,來,給——”


    啪!


    一把三尺青鋒從他背後取下,雙手一捧,恭恭敬敬的送到徐風雷的麵前。


    “嗯是。”


    徐風雷點頭道,


    “當時我要進宮,不得佩劍,隻能先留在軍中了。”


    “麻煩你了,這麽晚還要給我送過來,吃了嗎?我家中準備了宵夜,要不要一起吃點?”


    話音落下,他已是接過了天子劍。


    這劍並不華麗,甚至看上去有些漆黑古樸。


    但它,卻意義非凡。


    持著它,便如天子駕臨!任何人都得下拜行禮!


    “不不,不用了,今天軍中盛會,末將早已飽餐一頓了。”


    蘇定方忙道,


    “時候不早了,不敢打擾大總管休息,末將告辭,告辭了!”


    徐風雷微微一怔。


    他還沒反應過來,蘇定方已是行了一禮,麻溜的離開了。


    “小將終歸是小將哈……還得多曆練。”


    徐風雷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笑吟吟的自語道。


    跟自己吃宵夜。


    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邀請,換作情商高點,想要往上爬的將領,早就誠惶誠恐的答應下來了,哪怕多說幾句話,多拉近點關係也好啊。


    哪會像蘇定方這樣,不敢同席,逃之夭夭的。


    “來啊。”


    徐風雷也不再去想他,將天子劍握在手中,朝著屋外招唿道,


    “將天子劍收好,掛起來,就掛在前廳,誰來都瞧得見的顯眼地方。”


    “明天,我會親自把它歸還陛下。”


    這天子劍,就跟傳國玉璽似的,持在手中,是絕對不能有任何私有想法和行為的,那是作死!


    必須明晃晃的掛起來,光明正大,以示清白!


    “是。”兩個家丁恭敬領命,兩人四手同時接過天子劍,朝著前廳而去。


    走著走著,其中左邊家丁忽的道:


    “誒老兄,聽說手持天子劍,如陛下親臨,所有人都要下拜,上可斬昏君,下可誅奸臣!你說……咱現在拿著這把劍,是不是咱現在也等於是皇帝哇?”


    右邊家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手持天子劍如陛下親臨,這也得看在誰的手裏,在咱老爺的手裏當然有威力,但在你一個小小家奴的手裏,誰會來聽你的?你就是穿上了龍袍也不像皇帝啊!”


    他啐了一句,而後一臉警惕道,


    “你的想法很危險,離我遠點,到時候死了血別濺我身上。”


    左邊家丁:“……”


    ……


    太極宮,皇後寢宮。


    李世民握著擦腳布,一邊將自己剛剛洗過的大腳丫子擦幹,一邊感慨道:


    “在你這邊朕的待遇是真的差,別處哪用朕自己洗腳擦腳?都是她們伺候著。”


    “嗐……”


    長孫無垢掃了他一眼。


    “那你去別處唄,來我這裏做什麽?”


    她撇嘴道,


    “這麽晚了還來打擾我,你也好意思……”


    李二:“#¥%……&*@”


    聽到這話,他本能的有些不爽,但又不知道該咋迴應。


    總不能說……我就愛往你這裏湊吧?寧願自己洗腳沒人伺候。


    那賤不賤啊?


    可真太賤了……


    “杜如晦怎麽樣了?看你這模樣,應該是沒事了吧?”


    長孫無垢話雖那麽說,但還是一把奪過了李二的擦腳巾,為他把腳丫擦幹。


    “嗯,沒事了。”


    李世民咧嘴一笑,道,


    “杜如晦得的是急性的心梗,得虧去的及時,也得虧聽明今天迴來了,不然他的命啊,八成是要交代了。”


    “太醫院那幫酒囊飯袋,沒一個頂用的!大唐真能治病的,也就孫思邈和徐風雷兩人而已!”


    長孫無垢點了點頭。


    “上迴也是聽明救的他,這迴又是。”


    她笑道,


    “這兩樁救命的恩情,杜如晦怕是一輩子都還不完了。”


    李世民將一雙腳收迴了床榻上,輕輕一歎。


    “是啊,他這迴不光是救了杜如晦,也是為朕挽迴了一位重臣,又立了一功。”


    他感慨道,


    “真不知道該怎麽賞賜他了。”


    “今天雖然在上萬人麵前賜予了他一塊豐碑,可說破天也就是個名而已,實質性的東西卻半點沒有,頂多再給他加點食邑。”


    “他雖默契配合,可朕心裏頭,總歸是有些過意不去。”


    李二不是個小氣的君主。


    但這迴,他是真有點犯難。


    “這下我也沒辦法幫你了。”


    長孫無垢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攤手道,


    “你自己傷腦筋去吧。”


    李世民一瞪眼。


    “不行,你得幫朕一起想!”


    他道,


    “對了,還有一樁事,必須要跟你商量。”


    “朕今天在杜如晦那,起了婚配的心思,他家次子杜荷那孩子,品貌不錯,也挺孝順的。”


    “清泉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朕看……不如把她許給杜荷?”


    長孫無垢聞言,略一皺眉。


    “清泉?”


    她沉聲道,


    “大丫頭的確適齡了,但是她如今打理風雷錢莊的事兒都忙不過來,忽然嫁為人婦,放著事業不做,相夫教子去……恐怕不太好吧?”


    “我可知道,她把整個錢莊打理的極好,連北征的軍餉都能穩定供應,這可不是一般的財團能夠做到的,聽明對她亦是讚不絕口,直誇她是天才。”


    “讓她現在嫁人……恐怕有些可惜吧?”


    李世民臉色一黑。


    “那也總得嫁人吧?總不能因為事業做得好,就一輩子不嫁吧?”


    他不悅道,


    “身為公主,嫁個好男兒,相夫教子就是正理!其他都是旁門左道!風雷錢莊的事情,朕會跟聽明說,叫他換個人打理,或者他自己親自打理。”


    “清泉必須要嫁人的!朕都已經許諾出去了,這金口一開,豈能有虛?”


    長孫無垢聳了聳肩,隨口道:


    “你是當爹的,你做主……不過,聽明他什麽意見?”


    李世民冷哼一聲。


    “意見意見,杜如晦也問他的意見,你也要問他的意見,這李清泉到底是他的女兒還是朕的女兒?”


    他頗有幾分不爽的道,


    “朕做主了,不用問他的意見!”


    “再說了,他在杜府也明確說了,不懂,也不管這些婚姻上的事兒!“


    李二覺得自己說一不二的至尊地位有些動搖。


    咋誰都要去問徐風雷什麽想法呢?


    “你這反應這麽大幹嘛……聽明是她的師父,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的意見當然也很重要啊。”


    長孫無垢啐了一句,而後道,


    “既然他沒意見,那我也沒有意見,身為皇室公主,總歸還是要嫁人的。杜如晦為人正直,他的兒子想必也是良配……無甚問題。”


    “你明天問問清泉吧,看她怎麽個意思。”


    無論是皇家還是民間,婚姻都是尋常之事,亦是必須要經曆的事。


    在長孫無垢看來,李世民要把女兒許出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杜家乃是從龍勳貴,杜如晦又是當今朝廷最重要的大臣。


    清泉下嫁,也不算吃虧。


    “她能有什麽意見?”


    李世民臉色緩了下來,輕聲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她向來乖巧,也從來不叫朕操心,必定會同意的。”


    “說起來,前陣子朕就在考慮她的婚配了,蕭瑀家其實也不錯,但現在想來,還是將她配到杜家好些,畢竟克明對朕來說,更為重要一些。”


    皇帝嫁女,不但要考慮門當戶對,還要考慮政治因素。


    杜如晦,顯然要比蕭瑀來的更重要,縱然都要嫁女,也是先許給杜家更為合適一些。


    “哎,說起來……咱的女兒還是太少。”


    李世民扶了扶額頭,瞧著長孫無垢道,


    “都不夠配的,杜家一個,房家也得一個吧?朝中那麽多親近的大臣,要是能都結為兒女親家,那該多好?”


    長孫無垢:“?!”


    “你當是給豬配種呢!還一家一個!”


    她一臉警惕的道,


    “聽明可是說了,我不能再多生了。”


    “去去去,你要霍霍,就霍霍楊妃她們去,別來禍害我!”


    噔噔!


    兩腳踢在李世民身上,就要把他往外攆。


    李二:“……”


    有咱這麽憋屈的皇帝麽?有這位這樣強勢的皇後麽?


    生娃都不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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