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雖然這麽想,但嘴上肯定不能說出來。


    既然皇帝認為他是在忠心耿耿的守夜——


    那就是,沒毛病!


    “陛下太過於辛勞,又經常做噩夢,所以臣就想著,幫著守個殿。”


    徐風雷穿好鞋子起身,嘿然道,


    “畢竟咱也算半個道士,說不定有驅邪的能力,那些邪魅鬼祟不敢近身。”


    這編的,他自己都信了!


    李世民放下朱筆,轉頭看向了他。


    “難得你有這份心,昨兒個朕倒也的確沒做噩夢。”


    李二輕歎道,


    “或許你還真有當門神的潛質。”


    徐風雷嘿嘿一笑,沒有應答。


    啪!


    一根卷煙彈了過來。


    “哎……不了不了。”


    徐風雷接過煙,忙道,


    “抽煙是傷身體的,這一路奔波過來,不知道吃了多少煙塵,本來就傷肺了。”


    “最近還是少抽一點,讓身體恢複一下。”


    昨天晚上一包接一包,都快抽吐了!


    現在看到這玩意兒,就反胃……


    李世民聽到這話,微微一怔,也是將剛剛湊向蠟燭的煙給收了迴來,重新放迴了口袋裏。


    “你說得對,少抽點。”


    他感歎道,


    “可這不抽,心裏堵得慌啊……不知不覺,朕也對這玩意兒形成依賴了,有事沒事都要來上那麽一口。”


    “從今日起,戒煙!”


    徐風雷一笑。


    “戒幾天?”他問道。


    李世民一瞪眼。


    “……三天!”


    他沒好氣的道,


    “堅持個三天,朕還是能做得到的!”


    “走吧,敬德他們應該還在睡,你既然醒了,就陪朕出去走走。”


    “好。”徐風雷抬腳上前。


    海池邊。


    “以前,朕覺得死亡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仿佛永遠都不會麵對。”


    李世民望著平靜的湖麵,輕聲道,


    “直到這一次去封禪泰山,朕才感覺,死亡其實一直都不遠,就在那邊。”


    “三皇五帝,秦皇漢武,他們都曾經立下過不朽的功勳,可他們現在在哪?隻留下了一塊殘碑,還需要後世之君時常維護,不然早就損壞消磨了。”


    徐風雷眨了眨眼。


    得,李二也emo了?


    看來有必要鼓勵一下他。


    “迴陛下,都在!”


    徐風雷鏗鏘有力的道,


    “在史冊裏,在人心裏!”


    “我曾聽過這樣一個說法,說人一共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斷氣的時候,這個時候,他再也無法行動,再也無法思考,隻能躺在那裏化為屍體。”


    “第二次,是人們參加他葬禮的時候,大家知道了他的死訊,都來參加他的葬禮,此後,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死了,再不會有人登門拜訪,也不會有人想著找他喝兩盅。”


    “而第三次,則是被所有人徹底遺忘的時候。”


    李世民眉頭一挑,轉頭看向徐風雷。


    “當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也忘記他的時候,那麽,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點訊息,也就被抹除了。”


    徐風雷沉聲道,


    “這個時候,他,徹底的死了。”


    李世民心神震動,張了張嘴,一時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陛下,三皇五帝是幸運的,秦皇漢武是幸運的。”


    徐風雷道,


    “因為他們是皇帝,所以他們被記錄在史冊上,即便是幾千上萬年後,依舊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知道他們的功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活在人心裏,便是永生!”


    “而您,同樣也是幸運的。”


    “您也是皇帝,並且是一個傑出的皇帝,從目前來看,隻要不滑坡,不做倒行逆施的事情,您必將流芳百世!”


    “那您,便也永生了。”


    李世民聽完這番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張嘴啊……真是會說!”


    他搖頭失笑道,


    “本來朕心裏挺苦悶的,被你這麽一說,反倒有些釋懷了。”


    徐風雷微微一笑。


    “不是會說,而是事實。”


    他正色道,


    “好比杜如晦,他雖然走了,但他的功績仍然在,史書會如實記錄他的功績,後人會讚美他,稱頌他。”


    “千百年後,他的名字依然為世人所熟知,他,亦永生了。”


    “所以,陛下也不必太難過。您若真的懷念他,便為他樹立豐碑,將他的功勞一一細數出來。”


    “如此一來,他的永生,便更加紮實了。”


    李世民眼睛微微發亮。


    “好啊……好!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極了!”


    他撫掌讚道,


    “朕要親自為克明書寫豐碑,讓他的名字,流芳百世!”


    “隻要朕的名頭還在,他的名字,就永遠不會消散!”


    “走,走!迴去寫,現在就寫!”


    話音落下,李二便朝著宮中跑去,一副一刻也等不及的模樣。


    徐風雷嘴角微微上揚。


    自己這波勸慰……滿分十分,打個9.9分不過分吧?


    “永生,永遠活在人們心中。”


    他亦是握了握拳,眺望著波光粼粼的湖泊,輕聲道,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希望我也能成為江河吧……”


    ……


    七天之後,杜如晦下葬。


    皇帝李世民為此輟朝,親自到場賜下豐碑,將杜如晦一生功績刻於碑上,令史官記錄。


    兩月後。


    封禪隊伍才緩緩迴到了長安城,百官們剛一迴到長安,第一件事就是前往憑吊杜如晦。


    死後哀榮,極矣。


    又過了半個多月,官員與百姓們才逐漸將目光移開,而一件對於大唐來說極其重要的事,也在此時,拉開了序幕。


    大唐學宮。


    因為還沒有開始招生,所以偌大的學宮大多數地方還是空蕩蕩的。


    可其中有一間教室,卻是陸陸續續有人進來,朝著講台上的兩人恭恭敬敬行禮之後,便在課桌前查找著,最後對號入座。


    “太師,您看這批考生,怎麽樣?”


    長孫無忌指了指課桌上坐著的眾人,笑問道,


    “這可是我這一年來辛苦張羅的結果,可以說,每個人我都考察、挑選過。”


    “他們的學識,皆在水準之上,其中出類拔萃者,更是令人讚歎。”


    徐風雷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不怎麽樣。”他應道。


    長孫無忌臉色一僵,笑容戛然而止。


    “穿錦袍者多,著粗布麻衣者少。”


    徐風雷輕聲道,


    “這些人裏頭有不少,原本不通過科舉考試,直接由父輩推薦選拔,也能當官。”


    “科舉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多了一道障礙,還有撲騰不上去的可能。”


    “不過,我要的,就是這道障礙。有這道障礙在,才能給寒門黔首們,多一些些的機會。”


    長孫無忌一怔。


    “太師是想改變天下格局啊。”


    他撫須道,


    “這可是個大工程……”


    豪門士族,不是那麽容易撼動的。他們的底蘊就代表著,無論是在什麽樣的規則下,都會比普通人擁有更多、更大的機會。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徐風雷笑道,


    “這一千裏的第一步,就從這一步開始,就從……唔,這小子開始吧。”


    他的手指了過去。


    長孫無忌順著他的手瞧了過去,隻見門口處,有一青年身穿粗布麻衣,身後還背著一個包裹。


    他一進門,便有一股酸味飄了進來,惹得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那青年似乎也知道自己身上有異味,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拜見兩位主考。”


    他走到講台前,不敢靠太近,拱手行禮道。


    “去吧。”


    徐風雷倒是不介意他身上的味道,笑道,


    “找到你的位置坐下,祝你有一個好成績。”


    夏天嘛,有點體味很正常。


    隻要不是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多多少少身上都帶點味兒,要是莊稼把式,那味兒就更大了。


    這青年骨節粗大,手指粗糙,一看就是經常幹農活的。


    “謝……謝主考。”


    青年顯然有些受寵若驚,連聲稱謝,而後往後麵去尋找自己的位置。


    “咦,什麽味兒啊……”


    “你跳茅坑裏啦?這股味兒……”


    “離遠點離遠點,帶會兒影響我考試發揮了……”


    “……”


    “對不住,我剛幹完農活趕過來……對不住……”眾皆嫌惡,青年也隻得連聲說著抱歉。


    “農民,也能來科舉?”


    “哈哈,這倒是奇了,你識字嗎?不會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吧?”


    “……”


    幾個考生哄鬧了起來,皆是取笑。


    徐風雷看向他們的目光之中,帶了一絲不悅。


    瞧不上人家農民?


    隻要有腦子的人就能知道,他能以一個農民的身份坐在這裏,和你們一同選拔,那就一定有過人之處!


    “肅靜。”


    他一拍驚堂木,沉聲道,


    “考場重地,不得喧嘩。”


    “再有敢喧鬧者,取消考試資格。”


    一聲令下,霎時間考場安靜,再無人敢喧鬧。


    這迴,真是‘親娘嘞,影響仕途啊’!


    那青年也得益於這一聲肅靜,趕緊低頭尋找自己的位置。


    當他發現自己的位置在後排最後一個的時候,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


    他自己,也鬆了一口氣。


    鐺!


    一陣鍾聲傳來。


    “輔機,關閉考場。”


    徐風雷吩咐道。


    “好。”


    長孫無忌作為副主考,自然是言聽計從,抬腿就去關門。


    可剛要把門關上,卻突然有一人狂奔了過來。


    “我!我……”


    “還有我!還……還沒開考吧?”


    來人一襲絲綢,本是清涼著裝,現在卻是大汗淋漓。


    “呃……”


    長孫無忌看向徐風雷。


    “已經開考了,你來遲了。”


    徐風雷拆開考卷,麵無表情的迴應道,


    “迴去吧!下次趕早。”


    那絲衣青年神色一僵。


    “主考閣下,我隻是來遲一步,就一步……”


    他忙懇請道,


    “我剛剛聽到敲鍾聲,應該是才剛開始吧?”


    “求您通融通融,我父親是崔……”


    砰!


    徐風雷再拍驚堂木,惹得眾人心神一顫。


    “我說了,已經開考了,你遲到了。”


    他盯著絲衣青年,冷冷的道,


    “出去。”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場內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我隻是遲到了片刻而已,這也不能放行嗎?”


    那絲衣青年皺起了眉頭,但還是拱手道,


    “主考閣下,我說了,我父親是崔……”


    他想自報家門,可徐風雷卻直接強行打斷了他的話語,嗬斥道:


    “我不管你崔什麽!你就是催命鬼來了,也沒用!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你遲到了,就是不重視這場考試!就是看不上科舉!”


    “既然看不上科舉,你為何還要踏入這考場教室?”


    “你爹是誰,我沒興趣知道,不過你爹的名頭要是真的管用,就直接找你爹去好了,來這裏做什麽?”


    “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


    滾出去!


    這三個字,徐風雷已經是低吼了出來,那強大的氣勢直接壓倒了絲衣青年。


    好歹也是當朝太師,還帶兵滅過國!


    身上那股子殺伐之氣爆發出來,哪裏是這種不諳世事的小年輕能頂得住的?


    “我,我……”


    那絲衣青年兩腿一軟,轉頭就跑。


    長孫無忌:“……”


    太師這……是不是有點過激了?


    這青年的爹,他也認識,同朝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要是他,就通融放行了。


    但看徐風雷這鐵麵無私的模樣,長孫無忌也不敢吱聲了,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徐風雷的目光,掃視下方。


    剛才還神色鬆弛的眾考生,此刻盡皆是噤若寒蟬,連個屁都不敢放。


    那威勢,太強了!


    任何一個人被那樣嗬斥,都會嚇得腿抖吧!


    “說一下考場紀律,很簡單,就幾條。”


    徐風雷沉聲道,


    “第一,不許作弊。”


    “第二,不許交頭接耳。”


    “第三,考試時間到了必須馬上交卷,一個字都不能多寫。”


    “這三條,無論犯了哪一條,都會視作違反科舉條例,試卷直接作廢,本人還要受重罰!最高可定流放之罪!”


    “都聽清楚了?”


    眾學生皆是乖乖點頭。


    這家夥……考個試還有可能把自己整流放了……


    太嚇人了。


    “現在,開始考試。”


    徐風雷依舊是麵無表情,道,


    “輔機,發一下考卷。”


    “是。”長孫無忌接過考卷,一一派發了下去。


    而與此同時,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考卷之上,微微一愣。


    就……一道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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