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聞言,不禁輕笑。


    “也就太師老爺瞧得上奴家。”她道。


    徐風雷搖了搖頭。


    “非也,非也。”


    他正色道,


    “真正的君子,都懂得欣賞內在。”


    “我與馬周雖然見麵次數不多,但我能夠感覺的到,他不是一個膚淺的人。”


    “所謂的皇室公主,我的弟子除外,皆是目空一切,刁蠻任性之輩;所謂的豪門貴女,你以為她們有什麽內涵?或許在她們的父輩眼裏,都是待價而沽的貨物罷了。”


    “若配了她們,才是馬周的不幸。”


    王氏微微一怔。


    徐風雷這番話,倒是讓她有幾分意外。


    那些女子,在她眼中本如天上的仙女一般,高潔雍貴,不可褻瀆。


    現在聽來……好像也就那麽迴事?興許,還不如自己?


    “你呀,可不要妄自菲薄。”


    徐風雷將整把串送進了嘴裏,一邊咀嚼,一邊道,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說過,你有貴命!當為一品誥命!”


    “你可能不知道,我這人有個綽號叫鐵口直斷,說過的話,就沒有不應驗的!”


    “在你這,可不能失了利,馬周和你的事兒,我撮合定了,你就等著他八抬大轎來娶你吧!”


    王氏:“???”


    “啊,這……”


    她驚道,


    “太師老爺,您可不能……”


    啪。


    徐風雷扔下竹簽。


    “不用多說了,難道本太子太師給你說媒還不夠,還要請個聖旨不成?”


    他剃了剃牙,咧嘴道,


    “這一頓串串,就當是辛苦費了。”


    “告辭,哈哈!”


    說罷,他便一拱手,大搖大擺的朝皇宮而去。


    “您……”


    “這……”


    “哎!”


    王氏望著徐風雷遠去的背影,神情一頓糾結。


    最終,化為了一聲輕歎。


    劈啪。


    鐵鍋裏的熱油跳動著,那油麵倒映著她姣好的麵容。


    “真的……可以嗎?”


    ……


    太極宮,東宮。


    “哎喲,哎喲……”


    “好疼,嘶——”


    一陣叫喊聲傳來,讓徐風雷心下一沉,加快了腳步。


    隻見草坪邊上聚攏了一堆人,除了幾個孩子,一群太監婢女皆是圍了上來,神情急切:


    “哎喲,奴婢的小祖宗喂,疼不疼啊?”


    “叫太醫來,快去喊太醫啊!”


    “是,是……”


    一個宮女應聲,慌忙轉身,卻是差點撞上了徐風雷。


    “怎麽了?”


    徐風雷皺眉道,


    “誰在喊?是誰受傷了?”


    宮女見是太師,跟見著救世主似的,忙拉著他擠進了人堆裏。


    一瞧。


    好家夥,原來是小胖墩李泰躺在了地上,哇哇大哭。


    看到師父一到,他忽的頓了頓,目光有些躲閃。


    徐風雷眉頭一挑。


    他看到李泰那白皙的手臂上,分明的多出來了一條血痕。


    蹲下抓著他的手臂一瞧。


    傷口細長、平整。


    “嗯?”


    徐風雷問詢道,


    “怎麽迴事?這怎麽弄的?”


    李泰:“……”


    “沒事,沒事……”


    他小聲應道,


    “孩兒……孩兒自己玩的時候,不小心摔的。”


    徐風雷眯起了眼睛。


    “說謊都不會,以後出去別說是我徒弟。”


    他鄙夷的道,


    “這傷口,怎麽看都是利器所傷,自己摔的?怎麽,你摔刀上了?”


    李泰羞愧的低下了頭。


    一旁的李恪忽的雙膝跪地,低頭道:


    “師父,是孩兒做錯了,不小心傷到了二哥。”


    徐風雷抬了抬手。


    “起來吧。”


    他道,


    “有什麽話待會兒再說,先把傷口處理了。”


    “今天趁此機會,也正好給你們講講生理知識,你們的路還很長,保不齊將來還要受傷的,多學一些,在這個艱險的世界上便多一份保險。”


    李恪點了點頭,乖乖起身。


    徐風雷朝著一旁的太監吩咐了兩句,那太監便一溜煙跑向了大殿。


    不一會兒,便取來了幾樣東西。


    “如果你們在野外受傷,就比如青雀這樣開了口子,首先要做的不是胡亂包紮。”


    徐風雷道,


    “首先,處理傷口,把傷口洗幹淨,消消毒。”


    “若是將不潔的傷口包起來,便是悶毒,嚴重是要死人的!”


    “尤其是在戰場上!如果你們將來有領兵打仗的心,這一條切記,把這條做好,能解救無數傷兵!事實上,刀砍斧劈未必就能把人砍死,許多傷兵都是死於細菌感染,你們可以理解為血毒。”


    李承乾神色一正,用心記下。


    他可是有一個當將軍的夢呢!


    嘩啦。


    一潑清水灑在了李泰的傷口上,惹得他呲牙咧嘴,麵目扭曲。


    “傷口鮮紅,皮膚外翻。”


    徐風雷道,


    “把砍他的利器拿來我瞧瞧。”


    李恪趕忙送上那柄小巧的戰刀。


    刀雖小,卻甚是鋒利,撫摸上去,還頗有幾分油潤的感覺。


    “保養的很好,沒有一絲鏽跡。”


    他道,


    “可以排除破傷風的可能了,要是得了那玩意兒,還真不好處理。”


    目光,轉而落在李泰的身上。


    “接下來,青雀忍著點啊。”


    徐風雷笑道,


    “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叫。”


    “來咯。”


    嘩啦!


    一潑烈酒,毅然灑下!


    “啊!”


    “啊啊啊!”


    李泰大叫了起來,鬼哭狼嚎!


    “看到了吧?若是在野外或者戰場上受傷,酒液是最好的消毒劑。”


    徐風雷嘿然一笑,拍了拍李泰的腦袋,斥道,


    “行了,沒出息的玩意兒!這酒的濃度可低,這要是給你換成高濃度的酒精,你不得厥過去啊?”


    “閉嘴!”


    李泰:“!!!”


    雖然傷口撕裂一般的疼,但在師父的“淫威”之下,肥青雀也隻能默默點頭,雙目含淚。


    “第三步,清理創麵。”


    徐風雷又道,


    “青雀這傷口比較平整,就不用清理了,若傷口較為複雜,比如被荊棘所刺,被野獸所咬,就必須要忍痛清理創麵,拔掉利刺,或切去爛肉,防止其損害到好肉的愈合。”


    “第四步,才是包紮。”


    說著,他方才取來絲綢,將李泰的傷口輕輕包了起來,包上三層之後,打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不能太緊,太緊影響血運;也不能太鬆,鬆了就按不住傷口了。”


    徐風雷拍了拍手,笑道,


    “喏,這樣就好了,打個活結還能自行調整。”


    “都學會了嗎?”


    眾孩子皆是點頭。


    李泰更是含著淚連連點頭。


    他的記憶,是最深刻的,活生生的當了一迴小白鼠哇!


    “人生在世,意外狀況太多了,多學一些,或許將來哪天就用上了。”


    徐風雷笑道,


    “原本還想教導你們一些基本的醫術,但為師自己也是半吊子水平,教不明白。”


    “等將來醫學院落成了,我讓你們去進修進修。”


    “好了……現在可以說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看向李恪。


    “玩著玩著,怎麽還耍起刀來了?”


    李恪撓了撓頭。


    “迴師父……”


    他一臉心虛的道,


    “我和二哥因為一件小事起了爭論,鬧著鬧著,就鬧成了決鬥……”


    “我倆互相比劃了兩下,我一不小心,就把二哥給砍傷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我……”


    徐風雷臉色一變。


    “行了,不用說了。”


    他道,


    “跪下。”


    噗通一聲,李恪跪倒在地,麵露慚色。


    “你。”


    徐風雷指向李泰,麵無表情的道,


    “跪下。”


    李泰抬起了頭,指了指自己那受傷的胳膊,可憐兮兮的道:


    “啊?師父……”


    “孩兒受傷了,還疼著呢,要不就……”


    徐風雷不說話,就這麽盯著他。


    一旁的太監婢女都稍稍退後了幾步。


    這太師一訓話,感覺周遭氣溫都驟降了不少,氣壓都下降了。


    退避三舍,退避三舍……


    噗通。


    李泰被師父的眼神壓的心慌,最終也是跪在了地上。


    “還有你。”


    徐風雷看向李承乾,開口道,


    “跪下。”


    李承乾;“???”


    “師父,我……我可沒參與他們鬥毆啊!”


    他一臉無辜且不解的道,


    “為什麽我也要跪。”


    徐風雷冷哼了一聲。


    “你沒參與,這便是你的罪!”


    他訓斥道,


    “身為兄長,看到弟弟們起了爭執,不從中調和便是罪!”


    “你竟然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從爭吵升級成械鬥,都無動於衷?你這個兄長是怎麽當的?”


    “跪下!”


    噗通。


    李承乾委屈巴巴的跪倒在地。


    這下,三兄弟算是整整齊齊了。


    “師父,我要不要跪呀?”


    李麗質弱弱的道,神情有些懼怕。


    徐風雷瞥了她一眼。


    “不準搗亂,一邊涼快去!”他沒好氣的道,“否則連你一塊修理!”


    “噢噢!”


    李麗質捂著耳朵,害怕的跑開了。


    “取我教鞭來。”


    徐風雷抬手,吩咐道。


    一旁婢女神色一驚,忙跑向大殿。


    不一會兒,一根青藤柳葉鞭呈上。


    啪!


    “能耐了啊!”


    徐風雷一鞭子抽在李恪屁股上,斥道,


    “吵架歸吵架,你們就是打一架,為師也不會來說什麽。”


    “誰給你們的膽子械鬥的?你們父皇送你們這些兵器,是讓你們手足相殘的嗎?”


    “啊?!”


    啪!


    又是一鞭子甩下。


    “說話!”他的聲音抬高了八度。


    “嗚嗚嗚……”


    李恪被抽的生疼,哭著搖頭道,


    “不是,不是……”


    “孩兒知錯了,嗚嗚嗚……”


    啪!


    第三鞭子抽在李泰屁股上。


    “身為兄長,你不讓著弟弟也就罷了,總得明事理點吧?”


    徐風雷冷聲道,


    “一言不合還動刀了還!現在就敢對手足兄弟動刀,將來你會怎麽樣,我都不敢想了!”


    “這鞭子抽你,讓你漲漲記性!以後還敢不敢了?”


    “哇哇哇……”李泰哇哇大哭。


    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加上手臂上牽扯傷口傳來的疼,讓他的淚水已然止不住了,如決堤一般,嘩嘩而落。


    “孩兒……不……不敢了!不敢了!”


    “哇哇哇……”


    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認錯。


    “沒出息的玩意兒,仗著那麽大的體格,砍都砍不過別人,你說你有什麽用!”


    徐風雷鄙夷道,


    “以後老實點!”


    李泰一臉委屈。


    他是體格大,那身體也不夠靈活啊,在打架砍人這一塊,完全不占優勢……


    啪!


    又是一鞭子,力道稍稍輕一些,抽在李承乾身上。


    “還有你!”


    徐風雷瞪眼道,


    “沒個當哥哥的樣子!兄弟打架毆鬥動刀子,你就站在邊上看熱鬧啊?”


    “是不是還要嗑瓜子,給你搬個小板凳啊?”


    “看他們打起來,是不是還拍手叫好啊?”


    李承乾:“……”


    “我作證!大哥剛才就是這樣的!”


    李麗質叫道,


    “他還笑嗬嗬的喊我一起看呢!”


    李承乾轉頭瞪了妹妹一眼。


    好你個小丫頭,關鍵時刻賣大哥是吧?!


    啪!


    又是一鞭子抽下,這迴比方才重了許多,抽的李承乾大叫了起來。


    “不知道輕重!沒一個像樣的,都特娘的想把老子氣死是吧?”


    徐風雷黑著臉道,


    “這件事情,如果讓你們父皇知道了。”


    “你們應該曉得,會有什麽後果,你們父皇最無法忍受的就是手足相殘,我想,到時候應該不是現在跪在這裏挨鞭子這麽簡單了!”


    “現在,我在考慮,要不要上報。”


    李恪:“!!!”


    李泰:“!!!”


    李承乾:“!!!”


    那種事情……不要啊!


    要是讓老爹知道這事兒,他們三個絕對會遭重,關禁閉都是輕的!


    嚴重的後果……不敢想,根本不敢想啊!


    “師父,您還是多抽孩兒幾下吧!”


    李泰跪伏著上前抱住了徐風雷的大腿,哀求道,


    “孩兒不怕疼,您再抽,使勁抽!”


    “隻要不告訴父皇,孩兒任由您處置!”


    其他兩個也是有樣學樣,上前抱住了徐風雷的大腿,紛紛哀求。


    師父雖然嚴厲,但還能商量。


    要是到了父皇那,那絕對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不行!”


    徐風雷雙手抱胸,冷著臉道,


    “這事兒很嚴重,必須上報!”


    “不然,你們無法意識到犯了多大的錯誤!”


    三個孩子聞言,哪裏肯依?皆是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瘋狂的搖著徐風雷的大腿。


    “師父,不要啊……”


    “師父,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


    “嗚嗚嗚,師父,別……孩兒會被父皇打死的……”


    三人輪番攻勢,卻動不了徐風雷那顆磐石般的心!


    不行,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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