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議政大會。


    八旗旗主,隻剩代善、多爾袞和滿達海,外加一個小皇帝順治。


    八旗貴族,也死傷慘重。


    就連議政大臣,都死了近半。此刻的滿清朝會,現場充斥著生麵孔,許多年輕人被臨時提拔。


    小皇帝端居寶座,大玉兒垂簾在後。


    大玉兒的聲音緩緩傳出:“連番大戰,屢屢敗北,遼東遼西,丟城失地。此究竟為誰之過?”


    努爾哈赤的侄子錫翰出列,怒視多爾袞道:“豪格慫恿出兵打仗,多爾袞一口答應下來。他二人,不顧咱們大夥反對,硬是要抽調大軍入關。八旗勇士若不被抽走,遼南怎會盡失?八旗勇士若不被抽走,耀州之戰怎會大敗?太祖皇帝說,任他幾路來,我自一路去。多爾袞與豪格,卻要將大軍分為兩路,又派八旗軍分兵駐守各城。這不是違背了太祖的教誨?豪格已死,多爾袞卻還活著,就該治多爾袞的大罪!”


    多爾袞麵無表情,他已被軟禁一個多月,知道今天該宣布處置結果了。


    議政大臣蘇克薩哈出列:“陛下,太後,臣要彈劾多爾袞。其罪一,妄稱皇父攝政王,又直唿陛下為小皇帝;其罪二,還在北京的時候,每逢大軍出征,強令文武大臣列班跪送;其罪三,在北京上朝時,多爾袞過了午門才下轎;其罪四,多爾袞所用儀仗、禮樂及衛從,皆按天子規製……”


    “閉嘴!”


    多爾袞勃然大怒,朝著蘇克薩哈吼道:“這些事情,就算我做了,也不該你來告發!”


    蘇克薩哈昂首挺胸:“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隻是在盡人臣的本分。”


    朝堂內靜寂無言,隻剩這兩人在爭執。


    蘇克薩哈是多爾袞的心腹,是被多爾袞超擢提拔的。而今也是他,給了多爾袞致命一擊。


    大玉兒問代善:“禮親王,這多罪狀,該如何處置?”


    代善垂首道:“但憑太後定奪。”


    大玉兒又問:“諸位內大臣有何建議?”


    冷僧機出列道:“當奪去爵位,貶為庶人,沒收家產和牛錄。”


    此人出自葉赫那拉氏,一直擔任順治皇帝的侍衛頭子,又被大玉兒提拔為內大臣和伯爵。他說的話,代表著大玉兒的意願。。


    冷僧機話音剛落,朝堂文武紛紛附和。


    就此,多爾袞被貶為庶人,沒收全部財產和牛錄。


    處理完多爾袞,代善說道:“陛下,太後,當務之急,是整編八旗,趕緊打造盔甲和兵器。”


    “禮親王說得對。”大玉兒表示讚賞。


    如今,隻有代善的正紅旗,沒有遭受到太大損失。滿達海雖然活著,但鑲紅旗已經不剩幾個兵。這父子倆,算是僅次於皇權的一大勢力。


    多爾袞帶了許多潰兵和旗丁迴來,既然被沒收,當然要歸皇帝統治。


    代善奉命主持八旗整編,編來編去,勉強編出二萬三千人,大概是以前三個旗的兵力。但甲胄齊備、兵器完善的士兵,僅有半數而已,而且糧食已經快吃完了。


    遼陽城還在滿清手裏,可城外村鎮,皆為農民起義軍的天下。


    幾千韃子,困在城中,根本不敢出去。他們一旦出城鎮壓農民軍,大同軍隨時就會現身,遼陽城分分鍾被攻陷。


    沈陽周邊村鎮,也開始有農民起義。


    ……


    遼陽。


    雨季剛過,李正就帶兵來了,大量農民軍自發幫著做民夫。


    遼陽守城主將,為代善幼子祜塞,年僅十八歲而已,十五歲就開始隨軍打仗,如今已被封為鎮國公。


    祜塞雖然心中慌亂,但布置城防卻有條不紊。


    隻是軍糧太少,靠著搜刮全城百姓,也就能再吃兩個月。若兩個月後,還不能獲得軍糧補充,到那時就隻能吃人了。


    城外的糧食倒是多,小麥已開始抽穗,再過幾天就能開花授粉。


    那些麥子,本來屬於滿族和漢人地主,而今卻成了大同軍的戰利品。大同軍已經派人整編農民軍,全部編為農兵部隊,同時還在鄉下組建農會,給農民落籍分配田產。


    地裏的小麥,等收獲之後,四成上交大同軍,六成由大同軍統一分配給農民。


    城外的護城河,終於被漸漸填平。


    一段城牆上,卓裏克圖說道:“父親,得想辦法獻城,聽說咱們的部眾,都被漢軍俘虜了。女真這邊連糧食都沒有,又怎麽贏得了?”


    “我已經準備好,今晚你偷偷出城。”善巴說道。


    善巴是兀良哈蒙古的殘部首領,十多年前歸附後金,十年前被封為鎮國公。他們的部落地盤,在幾百年後的阜新市,而王廷臣和豪格的騎兵大戰,也是在那附近爆發。


    收拾完豪格之後,王廷臣順手將那裏的蒙古部落給平了。


    善巴父子,跟隨多爾袞在耀州戰敗,此時不但失去戰馬,甚至連士兵都隻剩兩百多人。城內缺糧,老家被端,他們哪還有心思幫著韃子守城?


    夜裏,善巴悄悄拿出繩索,讓部眾在旁邊望風,拴著兒子的腰吊下城去。


    “幹什麽?”忽然有人嗬斥。


    卻是主將祜塞,始終不放心蒙古人,囑咐親信隨時監督蒙古人駐防的城牆。


    善巴聞言大驚,拔刀大唿:“顧不得許多了,蒙古勒津的勇士們,奪了遼陽獻給漢軍,到時候我帶你們迴家!”


    被吊下城牆的卓裏克圖,連忙解開繩子,朝著護城河方向跑去,他要去大同軍那裏請求援兵。


    善巴帶著兩百多蒙古人,全力朝著城樓廝殺,想要下去打開這處城牆。


    “蒙古勒津造反了!”滿洲士兵大唿示警。


    駐守另一端城牆的鄂木布楚琥爾,聽到喊聲驚恐交加。這貨是達延汗的曾孫,祖大壽第一次被俘,就是他立下的大功。他的部落,位於善巴的隔壁,也即幾百年後的北票市。


    並且,兩人的部族,都被視為蒙古勒津人。


    鄂木布楚琥爾的部落,同樣被王廷臣掃平。但在此之前,被豪格帶兵搶過,是為了搜集糧食、兵器和盔甲。


    鄂木布楚琥爾和麾下士卒,早就不想再堅守遼陽,他們盼著早點迴家,看看那裏究竟是啥情況。滿洲士兵大喊“蒙古勒津”,終於堅定了鄂木布楚琥爾的叛亂決心,當即率部朝著附近的清軍殺去。


    兩處城牆喊殺聲震天,城北的一股漢軍旗士卒,幹脆也開始跟著造反。


    “南蠻子進城了!南蠻子進城了!”


    城內驀地有人大唿,卻是潛伏在此的大同細作,終於找到機會製造更大混亂。


    祜塞帶領親兵,朝著善巴那邊殺去,沿途唿喊:“不要慌亂,不要慌亂,各自守住城牆!”


    然而,城內守軍早已是驚弓之鳥,而且都知道軍糧已經不多了。


    城東方向,竟然有一股八旗軍,打開城門直接開溜。他們的老家,在遼長城外的大山之中,如今隻想迴到家鄉漁獵,不願再跟大同軍拚死作戰。


    “砰砰砰砰!”


    這是代善編練的火器部隊,由祜塞統領著堅守遼陽城,此刻朝著叛亂的蒙古人放排槍。


    率先起事的善巴,由於衝鋒在前,被一頓亂槍給打死。


    平息善巴叛亂之後,祜塞又去鎮壓鄂木布楚琥爾。但後者非常聰明,沒有繼續攻擊清軍,而是率部竄進城內街巷,沿途高唿南蠻子進城,想把城裏徹底攪亂了再說。


    “公爺,東城的城門全開了,好多八旗勇士在逃跑!”


    祜塞聞言愣了愣,看著一團糟的城防,憤懣道:“這裏守不得了,快隨我迴盛京去!”


    守城主將祜塞,竟然也離開城牆,帶著親兵棄城而逃。


    大同軍營。


    卓裏克圖跪在地上哭喊:“將軍,請速速發兵,再晚我父親就死了!”


    李正已經在調派兵馬,當大同軍出營時,遼陽城早就亂成一鍋粥。龍騎兵迅速奔至城外,隻見大量清軍棄城逃跑,這種情況都不用攻城了,直接騎馬追殺潰兵便是。


    滿清總共隻剩兩萬多兵力,遼陽城就占了四分之一,兵器甲胄更是占了一半。


    誰又能料到,一仗未打,直接崩潰。


    大概兩千多韃子成功逃走,但他們沒有逃去沈陽,而是直接逃迴各自的老家。


    “父親!”


    卓裏克圖尋到老爹的屍體,趴在那兒嚎啕大哭。


    李正撇撇嘴,心裏直唿活該。


    這些蒙古勒津人,很早就投靠後金,次次入關劫掠都有他們的份,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漢人的鮮血。


    ……


    沈陽。


    代善看著逃迴來的幼子,渾身都在顫抖:“你你你……幾千大軍守城,怎這麽快就把遼陽丟了?”


    祜塞是個學過漢文化的,居然會用成語:“父王,士卒都已是驚弓之鳥。但凡遇到風吹草動,他們就不敢打仗了,紛紛打開城門潰逃。遼陽如此,恐怕盛京也差不多。盛京守不得,咱們遷都迴赫圖阿拉吧。”


    遷都?


    代善竟然仔細思考這個問題,遼陽城的丟失,帶給他極大的震撼。


    因為丟得太莫名其妙了,很明顯兵無戰心。若大同軍攻打沈陽,會不會也稀裏糊塗失守?


    翌日,代善覲見大玉兒:“陛下,太後,臣請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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