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鎮。


    隆慶三年才升級為鎮,明中期的時候還叫夏村。


    這是因為漕運新渠竣工,夏村港口船舶數量劇增,當地工商業變得日趨繁榮。


    幾百年之後,夏鎮將發展成微山縣城。


    明末的微山湖,還沒有徹底成型。不過,萬曆年間黃河決口,在這片低窪帶形成濕地,再多決口幾次就能變成湖了。


    一艘箭型小船,飛快駛到港口,大喊道:“八百裏加急!”


    港口的另外兩艘小船,立即前來接應。


    “送去哪裏?”


    “去沂水縣,給張鐵牛將軍!”


    新出發的兩艘小船,各自領到四份軍情文書,猶如離弦之箭般,朝著東南方駛去。


    哪條船先到下一個站點,就由哪條船先遞出軍情,一直接力航行到最終點。


    中國古代打仗,河流非常重要。


    曆朝曆代,大規模南征或者北伐,主力幾乎都是順著河道前進。因為可以用船來運糧食,不僅能加快行軍速度,還能大大減少民夫數量,大大減少對軍糧的消耗。


    江西起家的大同軍,已經把內河船隻給玩出花了。


    專門打造了一種小船,由小漁船改造。因為加長縮窄船身,船型似箭,又稱“箭船”。


    逆流時兩人協力劃槳,其餘時候可以輪流休息。


    如果不恤體力全速前進,在靜水狀態下,時速能夠達到40裏以上。


    當然,這會把人累趴下的。一般傳遞普通軍情,靜水時速約在25到30裏之間,槳手能夠劃得非常從容。


    費如鶴的軍令從南陽鎮出發,沿著大運河至夏鎮,走另一段運河過台莊(台兒莊),轉入沂水河一直到沂水縣。


    全程河道約700裏,中途換人換船十次,從南陽鎮到沂水隻用了三天時間。這還是因為,夜間速度減慢,逆流速度也很慢,否則一兩天就能抵達。


    張鐵牛此時不在沂水縣,而在更北邊的穆陵關。


    軍情由船轉馬,快馬送到張鐵牛手裏。


    “可是兗州那邊有急事?”宣教官嚴國仕問。


    張鐵牛說:“老費那邊也僵住了,讓我們帶兵過去夾攻,這裏隻留農兵守城。如果我們這裏走不開,也不用過去,反正韃子的軍糧沒咱們多。拖得越久,韃子越慌,慌起來就會出錯。”


    副師長陳福貴說:“去唄,青州府這邊又打不起來。”


    “我也打算過去,懶得跟韃子瞎耗了。”張鐵牛鬱悶道。


    青州府的戰局也僵住了,黃蜚成功占領安丘縣、昌樂縣、廣陵鎮,張鐵牛則占領諸城縣、穆陵關,又遣農兵拿下了日照和安東衛。


    就在雙方即將爆發大戰時,鑲白旗的小旗主阿濟格,突然重兵堅守青州府(益都)、臨朐和壽光。


    滿清隻是守城,等著張鐵牛、黃蜚去攻打。


    張鐵牛、黃蜚也不是傻子,他們的兵力並不占優,哪會硬攻上萬人駐守的城池?


    於是,張鐵牛退守穆陵關,黃蜚也退守己方堅城。


    這種情況,在戰爭期間很常見。


    若雙方都無壓倒性優勢,隻要一方堅守不出,另一方也隻能撤退,甚至各自守城對峙好幾年。比如遼東的錦州、寧遠,堅守十餘年,韃子每次圍到自己缺糧,便灰溜溜撤兵迴老家。


    青州府這邊,阿濟格並非不想打硬仗,而是後方起火了。


    他麾下的降兵降將,在山東搶得太兇。顏神鎮數千陶瓷工、玻璃工,因為沒飯吃揭竿而起,竟然一舉攻克淄川縣。


    接著又直逼長山縣,沿途百姓紛紛加入,甚至有士紳募集鄉勇,義兵人數迅速超過三萬。


    再打下去,就把阿濟格的糧道給斷了。


    滿清的青州府部隊,隻能暫時重兵守城,派遣騎兵和幾千精銳迴去先打義軍。


    張鐵牛派人給黃蜚傳信之後,便帶著正規軍南下,從沂水縣一路坐船到沂州。又折向西北,走浚河去曲阜方向,中途有個費縣已被大同軍占領,但隻派了三千農兵守城。


    離開沂州僅十裏地,就有箭船前來報信:“張將軍,韃子有大軍過來,水陸齊進,恐有兩三萬人之多!”


    張鐵牛一怔,隨即好笑:“我要是不帶兵迴來,怕是韃子過兩天就要打沂州。”


    大軍又前進兩裏地,赫然遇到韃子的騎兵。


    這些滿清騎兵,既是哨探斥候,又是開路先鋒,順便沿途搶些糧食。


    滿清斥候見到張鐵牛的大軍,迅速跑迴去報告。張鐵牛也派人迴沂州,把自己的騎兵部隊調來,這些騎兵坐船南下,目前正在沂州恢複戰馬的精力。


    “前麵有大同軍?”多鐸跟張鐵牛一樣意外。


    耿仲明說道:“敵軍跟咱差不多,應該是從青州府撤迴來的。”


    “那就打,省得再去青州府!”


    多鐸說道:“不過,打歸打。這大同軍能占領南方,想必肯定比明軍厲害,打起仗來須得小心應付。再往後退,退到費縣以西,莫要被費縣的敵軍襲擾後方。”


    多鐸忽然變得非常謹慎,原定計劃是速攻沂州。趁沂州兵力空虛,守城部隊不多,強行拿下阻斷張鐵牛退路,然後再北上前後夾擊張鐵牛。


    如今野外遇到,多鐸不進反退,保住自己的糧道,準備跟張鐵牛慢慢磨。


    雙方一進一退,皆在費縣西北方的河邊紮營。


    滿清這邊,多鐸、耿仲明、李率泰、伊爾德、***、金聲桓、郝效忠,兵力共計2萬5千人,民夫無算。


    大同軍那邊,張鐵牛、陳福貴、嚴國仕、馬萬年、陳鼎、韓世孝、宋貟,兵力總計1萬8千人,民夫無算。


    陳鼎、韓世孝、宋貟這三個家夥,都是投降大同軍的左良玉部將。


    拋開各種降將不論,八旗軍與大同軍的兵力接近1:1。


    耿仲明、李率泰麾下,都是編練多年的漢軍旗,其戰鬥力極為強悍。


    李率泰的父親李永芳,是第一個投降韃子的大明邊將。李率泰年僅12歲,就跟在努爾哈赤身邊,名字也是努爾哈赤親自給改的。


    雙方皆靠河列陣,派出騎兵遊弋、襲擾、打探。


    多鐸甚至從船上搬來楯車組裝,推著楯車徐徐前進。


    滿清跟大明的戰鬥,但凡遇到什麽硬仗,衝陣、攻城全靠楯車加重步兵。


    由於幾次沒等楯車就作戰,滿清部隊損失慘重,努爾哈赤甚至下令:“遇敵若無楯車,切勿出戰。”


    楯車將近有兩人高,由硬木、鐵皮、牛皮做成,別說火銃打不穿,甚至能扛住小型野戰炮轟擊。這玩意兒還能用於攻城推進,不怕火燒,也不怕石頭砸。


    正規的八旗軍,一百人配四輛楯車,由三十人進行操作。


    這三十人當中,有人負責推車,有人負責放箭。還有火銃兵,站在楯車的台階上,從射擊孔朝著敵人開槍。


    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非常原始的坦克。


    “坦克”往前推進,重步兵、弓弩手、火銃兵、騎兵緊跟其後。


    “轟轟轟轟!”


    雙方行進途中,大同軍那邊,毫無征兆的開始試炮。


    耿仲明嚇了一跳:“打這麽遠?敵軍火炮的威力不小啊。”


    滿清的火器部隊,多由漢軍旗使用,耿仲明、孔有德這些人都有精銳火器營。


    耿仲明連忙對傳令兵說:“立即告之十王,敵軍火炮,肯定能擊毀我軍盾車!”


    多鐸得知消息,立即下令全軍停止。


    接著,又讓降將郝效忠,帶著小股部隊前進,用肉身測量大同軍的火力點和射程。


    處於上升期的八旗軍,作戰方式非常靈活,能根據不同的敵人轉換戰術。


    有時候,如果敵軍火炮太兇猛,甚至還曉得挖地道掘進。


    而且非常有耐心,一場陣地戰,會反複試探進攻。等摸清敵軍情況之後,再采取應對之法來作戰。


    曆史上,大概到康熙朝就不行了。


    三藩之亂以後,各種戰術棄之不用。整出非常呆板的九進十連環大陣,完全依靠鳥銃的密集火力,輔以軍隊規模碾壓敵人。因為這樣也能取勝,為啥還要研究戰術呢?


    降將郝效忠,畏畏縮縮帶兵前進。


    張鐵牛手持千裏鏡觀測,說道:“一群雜兵,不用發炮。”


    郝效忠前進數十步,越走越害怕,終於接到停止進軍的號令。


    雙方就這麽僵持住了。


    騎兵卻已經接戰,滿清騎兵約3000人,大同騎兵約2500人。


    滿將伊爾德統率騎兵出戰,陣型鬆散到張鐵牛都懶得開炮。伊爾德還想玩老套路,不斷遊弋引誘,想把大同騎兵誘出去混戰殲滅。


    大同騎將是秦良玉的孫子馬萬年,麵對敵軍騎兵引誘,他直接命令全軍下馬:“點燃火繩,填裝彈藥!”


    “砰砰砰!”


    由於距離較遠,滿清騎兵又陣型鬆散,一頓排槍隻擊落兩個敵騎。


    而且,都是戰馬中槍,吃痛發狂把騎兵甩下來。距離這麽遠,就算命中騎兵,子彈也打不穿棉甲。


    多鐸也弄到了一副千裏鏡,驚道:“這就是探子所說的火銃騎兵?我大清鐵騎戰術,對付這種騎兵沒用處啊。今後騎兵交戰,恐怕不能著甲,得輕裝快馬殺去近戰。”


    就在此時,大量民夫手持鋤頭、鐵鍬,來到大同軍的陣地周邊挖掘壕溝。


    多鐸見狀,立即下令:“速速進攻,莫讓敵軍把**挖好,到時我軍的楯車就過不去了!火炮營前進,轟擊對麵的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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