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瀚關注的不是張獻忠,而是越來越嚴重的春旱。


    去年北方旱情達到頂峰,是崇禎登基以來,北方旱災麵積最廣、幹旱程度最嚴重的年份,旱災甚至波及到蒙古草原!


    而今年,春旱蔓延到四川、湖南、貴州和廣西。


    趙瀚治下的各省,隻有廣東、福建、浙江、半個江蘇、三分之二個江西沒有受災。


    湖南全境大旱!


    僅看春旱情況,就知道又是個大災年。


    滿清卻非常幸運,因為曆年幹旱,隻波及到寧錦一線。至於韃子的老窩,一次旱災都沒有,扛住冬天的雪災就行了。


    “要不要暫緩北伐?”戶部尚書黃順甫問。


    “不能停,”李邦華說道,“若是明年也旱情嚴重,難道明年也不打了?”


    “肯定要打,”趙瀚非常不情願地說,“勸降左良玉。隻要他肯投降,給他五條船運財貨,到南京來做一個富家翁。”


    趙瀚也是被搞得沒辦法了,今年必須向災民征糧,老百姓的日子將不好過。


    如果左良玉願降,就能節省無數糧食,也能少餓死很多山東百姓。


    ……


    山東,東昌府。


    左良玉似笑非笑,看著潘獨鼇說:“張獻忠真想跟我聯手打趙瀚?可我手裏沒糧啊,今年山東又是大旱。”


    “趙賊有糧,去搶一遭便是!”潘獨鼇道。


    左良玉又說:“搶糧就得出兵,出兵就得開拔費。我錢糧都不夠,又如何南下打仗?”


    潘獨鼇說道:“而今趙瀚北上,無非是先打左侯,還是先打我家大王的區別。趙瀚滅了左侯,下一個便是我家大王。趙瀚滅了我家大王,下一個便是左侯。你我兩家唇亡齒寒,若再不聯手,必被趙瀚各個擊破!”


    “容我考慮考慮。”左良玉沒有拒絕,也不當場答應。


    潘獨鼇笑道:“左侯難道還想歸附趙瀚?以趙瀚的規矩,即便左侯帶兵投靠,今後也肯定不能掌軍。沒有自己的軍隊,便能做個富家翁,今後還不是任人拿捏?等左侯的軍隊被遣散,都到鄉下分到土地,誰能不心向趙瀚?到那個時候,左侯之生死,就得看趙瀚是否仁慈。”


    左良玉陷入沉思。


    他是典型的明末兵頭子,思維早就已經固化。


    財富他可以放棄,爵位他可以放棄,官職他可以放棄,唯獨不能放棄軍隊!


    因為在他的意識當中,放棄軍隊就是在等死。大明這樣的例子太多,有兵什麽都有,沒兵什麽都沒,落得個抄家流放也實屬正常。


    左良玉問道:“若是聯手,該怎麽打?”


    潘獨鼇迴答:“我家大王,北擊信陽、羅山,南擊廣濟、黃梅。至於左候,徐州、碭山、商丘……隨便打哪裏都行。如此三麵夾擊,趙瀚必然顧頭不顧尾。”


    “我再想想。”左良玉猶豫不定。


    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不敢輕易跟趙瀚開戰。可他也不敢投靠趙瀚,害怕被剝奪兵權,害怕被卸磨殺驢。


    原來他還想拖著,可趙瀚已經跟他接壤,要麽直接來打他,要麽去收拾張獻忠。


    拖不得,打不得,降不得。


    這該如何是好?


    左良玉召集自己的智囊,足足商討半個月,還是找不到任何出路。


    潘獨鼇一直等著,等得心急如焚,心中鄙視左良玉舉棋不定。


    又過數日,張岱作為使者,來到東昌府城。


    “在下是極為佩服吳王的,也願意真心歸順,”左良玉說道,“在下甘願為王先鋒,不管是打北直隸,還是去打流賊,隻要吳王一聲令下,全軍將士必定誓死效命!”


    這貨一開口就暗示保留軍隊,張岱怎麽可能答應?


    甚至虛與委蛇都不行,否則左良玉借趙瀚之名,在山東燒殺搶掠、大肆擴張怎辦?平白壞了趙瀚和大同軍的名聲!


    張岱照實了說:“隻要左侯願意歸順,交出軍隊之後,可用五條大船運送財貨,去南京購房置宅安享清福。”


    左良玉歎息道:“我不能隻想著自己啊,全軍將士解甲歸田,恐怕很多人不願意。”


    “左侯麾下軍將,吳王自有安置,定然不會苛待,”張岱說道,“吳王自起兵以來,向來說話算話,從來沒有出爾反爾之事。說句不好聽的,既然承諾讓左候做富家翁,那就不會秋後算賬,左侯還沒分量讓吳王破例。”


    “吳王的人品德行,我自是信得過的,且容我再考慮考慮。”左良玉有些心動。


    張岱又繼續講道理,說得左良玉幾乎就答應了。


    可是,這貨還不肯最終表態,他一向的習慣就是望風而為。


    左良玉心裏想的是,或許等張獻忠跟趙瀚打起來,自己關鍵時刻帶兵歸附,能夠趁機撈到更多好處!


    打發走張岱,左良玉又召見潘獨鼇:“我已決定,貴軍隻要先出兵,山東之軍必然配合南下。”


    “此明智之舉也!”潘獨鼇大喜。


    左良玉故意做出承諾,就是要讓張獻忠和趙瀚開戰。第一,讓趙瀚的兵鋒指向湖北,暫時不要來打山東;第二,觀察雙方的戰爭勝負,關鍵時候跳出來站隊,趁機索要更多的利益!


    張獻忠卻是一門心思要打仗!


    他本來還不敢打,可今年湖北嚴重春旱,軍隊數量又多到爆炸。張獻忠的軍糧已經撐不住了,必須找個地方撈上幾票,而趙瀚的地盤就是天然補給地。


    安徽好富庶啊,張獻忠饞得流口水。


    長江以北的安徽地區,雖然趙瀚隻占領半年,但已經完成分田和移民工作。在張獻忠眼裏就顯得特別富庶,人口多,糧食多,財貨多,至少比他的湖北強得多!


    唉,張獻忠也是想發展民生的,軍屯、民屯都搞得火熱,可遇到大災隻能做迴老本行。


    這年春天,張獻忠再次強征糧草,強征無數百姓做民夫。他沒有耐心頂著天災發展地盤,幹脆透支民力打仗,或許能把江淮地區打下來呢。


    廖誌芳、徐以顯兩位軍師都苦苦相勸,但無濟於事,張獻忠已經下定決心。


    ……


    “殿下,據細作傳迴消息,張獻忠大肆征集糧草、征調民夫,長江沿岸的駐軍越來越多。”


    說話之人是徐穎,他終於迴南京了,依舊負責情報部門,有點類似錦衣衛頭子。


    趙瀚頓時皺眉:“他瘋了吧,現在可是春耕時節!”


    徐穎說道:“估計是春旱嚴重,張獻忠又不興修水利,就算播種也收不到什麽糧食。他索性就放棄春耕,趁著我軍夏糧未收,帶著大軍入侵江淮一帶。他的沿江城市增加駐軍,也是為了防止我軍從長江進攻。”


    趙瀚把主要官員都召集起來,一番商討之後,迅速做出決策。


    第一,各地要把春耕搞好,抗旱救災工作不能停。


    第二,發行糧食債券,做好宣傳工作,麵向民間征集糧食。


    第三,湖南召集農兵兩萬、民夫兩萬;江西召集農兵兩萬、民夫兩萬。到長江沿岸集結,隨時待命出征!


    第四,江南召集農兵一萬、民夫兩萬,立即支援廣濟方向。


    第五,信陽州就地征集兩千農兵、三千民夫。


    第六,費如鶴迴防徐州,張鐵牛移師台莊(台兒莊)。防備左良玉的同時,隨時做好反攻準備,並從蘇北抽調五千民夫。


    第七,黃幺在施州府的新編山地師,等候命令渡江攻占夷陵。


    這次一旦全麵開戰,趙瀚治下的經濟民生,必定遭受嚴重影響。


    但在可接受範圍內,廣大底層勞苦人民,無非從每天吃三頓飯,變成勒緊褲腰帶吃兩頓飯。


    好在今年春天,廣東、福建、浙江風調雨順,從越南海運過來的糧食,可以調運到江蘇沿海緩解壓力。


    但是,海運糧食真不多,因為利潤不夠豐厚。


    即便趙瀚免征糧食進口關稅,海商也隻是把糧食作為壓艙物,順便賺一點而已。


    越南的糧食確實多,但越南的陸路交通也爛,運輸成本極高,隻能在越南沿海地區買糧。


    至於菲律賓、柬埔寨、緬甸的糧食,想都別想。海運風險極大,隨時可能船毀人亡,高利潤商品值得冒險,海商絕對不可能遠距離運糧。


    與張獻忠之間的戰爭,跟趙瀚插手四川沒太大關係。


    因為張獻忠就算打四川,也不敢調動太多兵力,必須隨時防備趙瀚。一旦出現大災,該打還是得打,誰讓趙瀚的地盤更加富庶?


    就在雙方調兵遣將之時,打算觀望風向的左良玉,突然收到一個驚天消息。


    “侯爺,闖賊殺進北直隸了!”


    “什麽?”


    北直隸的旱情同樣嚴重,由於一直不發糧餉,開州、廣平、大名府守軍鬧餉嘩變。


    兩個總兵被殺,一個總兵逃跑,一個總兵投敵,總督陳新甲帶著巡撫狼狽逃迴北京。


    河南方向的李自成部將,帶兵殺入北直隸,然後朝西北而去,與李自成東西夾擊孫傳庭。


    孫傳庭敗逃迴京,李自成從太行山破關而入!


    李自成號稱擁兵四十萬,沿途城池望風而降。就連駐守皇陵的軍隊,都主動投靠李自成,守陵太監們甚至做了帶路黨。


    整個北直隸,隻有洪承疇的薊鎮兵,而且還在辛苦剿匪當中。


    洪承疇獲知消息,正準備帶兵勤王,李自成大軍已經殺到北京城下。


    (盟主名字打錯了,抱歉,感謝劉尼瑪sb的盟主打賞。)


    (本卷完,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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