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府四縣,暫時隻有崇義縣沒拿下。


    崇義縣又窮又偏又難走,基本沒有江西土著,大部分是來自廣東的客家人,少部分是來自廣東的瑤族百姓。並且遷來江西很久了,早在王陽明剿匪之前,至少有一百三十年以上!


    而上猶縣,就在崇義縣隔壁,該縣西南部的土客矛盾非常嚴重,多數客家人都是從崇義縣繁衍而來。


    趙瀚請來周邊諸縣四十多位代表,自然不可能麵麵俱到,需要這些代表迴去傳遞信息。


    趙瀚前腳剛離開贛州,上猶縣後腳就鬧起來。


    此時正值稻穀抽穗開花期,又是高溫季節蒸發量大。一旦缺水,則花粉和雌蕊柱頭容易枯萎,導致抽穗困難,不能正常授粉,稻穀形成空秕。


    而且還不能一次性灌水太多,最好保持稻田裏有淺水,每兩到三天灌水一次。


    一句話,需要頻繁用水。


    上猶縣,雞籠村。


    這裏有一條小河流入上猶江,由於持續半年不雨,小河近乎幹涸狀態,隻剩河中心一點點還在流淌。


    祖籍廣東的客家人,住在靠山的上遊地區,除了沿河地帶之外,整體來說土地相對貧瘠。而江西土著住在下遊,整體來說土地相對肥沃,並且平坦地形要多得多。


    但幹旱搶水,客家人每次都有優勢,因為他們居住在上遊!


    “咚咚咚咚!”


    “客匪堵河了,客匪堵河了!”


    下遊土著們敲鑼打鼓,不多時,家家皆出男丁,就連十二三歲的孩子,都拿著鋤頭、棍棒開始集結。


    農會骨幹嚇得連忙跑來勸阻:“不要亂來,不要亂來,我去報告鎮長,鎮長會給我們做主的!”


    “聒噪,把他捆起來!”


    幾個農會骨幹,全部被綁起來。雖然許多村民也加入了農會,但為了爭奪水源,他們此刻根本就不聽農會骨幹的話。


    半天就聚集三百多號人,全是下遊村落的男丁。


    他們浩浩蕩蕩殺向上遊,很快發現被堵河的地方,那裏的河道有一處臨時堤壩,把本就不多的河水全堵在上遊。


    “拆了!”


    就在江西土著拆毀堤壩的時候,客家人也開始奔走相告,帶著各式農具紅著雙眼衝殺過來。


    雙方總計七百多人,在枯淺的河道裏打起來。


    這次打得更兇,因為半年不下雨,而且還到了關鍵的抽穗期。


    就傷亡來看,其烈度已經超過費如鶴在南贛攻城……


    爭鬥持續了一刻鍾,雙方死傷上百人,當場就有二十多人被打死。


    江西土著人少,沒能打得過,連屍體都顧不上,拖著傷員就逃跑了。他們迴去立即釋放農會骨幹,然後跑去鎮長那裏告狀。鎮長是萬安縣調來的,並非上猶縣本地人,立即派人去贛州城報信。


    “該殺人了,不能一味懷德。”劉寰建議道。


    劉安豐也說:“半個月前,總鎮才定了規矩。若是隔得遠還情有可原,或許是山民們不知道,但上猶縣雞籠村卻近得很。他們這種搞法,完全就是不把總鎮放在眼裏,也不把贛州的官府和農會放在眼裏!”


    “唉!”


    陳茂生一聲歎息:“我去調兵。”


    贛州城隻有三百正兵駐守,趙瀚離開的時候,允許陳茂生隨意調動。


    兩日之後,陳茂生召集上百宣教員和農會骨幹,帶著三百正兵朝上猶縣趕去。上猶江雖然枯淺,但還可以行駛小型軍艦,他們坐船到縣城之後,便順著小河徒步前往雞籠村。


    “陳老爺,你可要為咱們做主啊,那些客匪太不講道理了!”


    剛剛進村,就有許多農民跑來,跪在地上哀求陳茂生幫忙。


    陳茂生麵無表情道:“誰帶頭綁農會人員的?”


    無人說話。


    陳茂生立即轉身:“迴贛州,這裏的事不用管了。”


    “是劉保成讓綁的,我勸過,沒勸住!”一個農民大喊。


    “對,就是劉保成!”另一個農民說,“他加入農會加入得晚,沒當上農會的頭頭,就一直讓我們別聽農會的話!”


    陳茂生喝問:“誰是劉保成?”


    “他!”


    農民們齊刷刷指著一人,那人已經嚇得瑟瑟發抖。


    “抓起來!”


    三百大同士卒,裝備精良,陣容嚴整,本地農民哪敢抵抗?


    將此人抓起來單獨審問,又挑選三十個村民分開審問,很快就揪出組織串聯之人。


    同時,根據劉保成的供述,這次繞開農會直接搞事,是本村以前的大地主在慫恿,劉保成還收了一鬥米的好處。


    那個大地主,由於作惡不彰,因此沒有被清算,依舊保留少量土地,然後強迫其分家而已。


    地主家保留的土地相對肥沃,且數量較多,還全在河邊,屬於爭水的最大獲益者。這廝自己不出麵,卻憑借以往的威望,攛掇農民去搞事,並且一直暗中阻撓農會工作。


    陳茂生當天就抓人,把地主全家都抓起來。


    第二天,陳茂生留下部分宣教官和農會骨幹,重新梳理當地的農會工作。又親自帶兵前往上遊,拆毀河道裏的堤壩,等了半天卻不見客家人來阻止。


    陳茂生隻能帶兵進村,連續審問了二十多戶,沒有一個願意供出領頭者。


    這些客家人,真的好團結!


    至於此地的客家農會,暫時還沒建立起來。


    陳茂生跟本地的鎮長商量一番,很快請來兩個客家人。都是去年經濟製裁時,率先願意落戶的,還頒發了買鹽和賣貨的特許執照。在客家人都願意登記戶口之後,這兩人的特許執照也就沒什麽用了。


    “這次是誰領頭?”陳茂生問。


    “不曉得。”二人同時搖頭。


    “很好,很好,真當我仁慈得很,”陳茂生怒極而笑,“分開行刑,先斬去左手小指!若不招供,再斬左手無名指,十根手指砍完,再砍腳指頭!”


    兩人被帶去不同房間,很快陸續傳來慘叫聲。


    他們也不曉得對方有沒有招供,在斬到無名指的時候,有一人就因恐懼把領頭者供出來。


    陳茂生來到另一人麵前,笑著說道:“那邊已經招了,你招不招?你不招,我就按他的供述抓人。你若招,我就對一下供詞。”


    “我招,我招。”此人哭泣道。


    兩人供述一致,看來沒有亂說,陳茂生立即吩咐道:“照著名單抓人,若有拒捕,立即殺了。”


    陳茂生又把兩人叫到一起,冷笑道:“你們兩個,都會說江西話,也是提前落戶之人。若是組建農會,你們肯定被選為骨幹,今後甚至可以做官。為何要幫忙隱瞞?”


    二人不語,隻是痛唿。


    “我大概能猜到,”陳茂生笑著說,“你們盼著把事情鬧大,好讓官府重新封鎖貿易。到時候,隻有你們兩個有特許商帖,可以去城裏買鹽迴來販賣,也可以把山裏的貨物賣出去。是不是這樣?”


    二人也不痛唿了,隻是捂著被斬斷手指的傷口,顯然全部被陳茂生說中。


    “鼠目寸光之輩,”陳茂生怒斥道,“趙先生即將占領江西全境,今後還要奪取天下。你們若是真心投靠,怎也算從龍功臣,竟被販賣貨物的幾個錢蒙蔽雙眼!”


    兩人聽得發愣,突然覺得自己是真傻,隨即磕頭請求陳茂生饒恕。


    又過半日,軍官迴來報告:“陳掌司,跑了兩個,應該是躲進山裏了。”


    陳茂生吩咐道:“抓其全家,傳出消息。三日之後不迴來自首,沒收其全家土地,家中男女老幼皆充為苦役!”


    這大半年來,陳茂生已經釋放出足夠善意,是該使用雷霆手段了!


    三天過去,逃掉的兩人,隻有一人迴來自首。


    陳茂生把上下遊的百姓都喊來,就在他們聚眾鬥毆的地方。十多個領頭者被綁起來,包括暗中慫恿的士紳,三百士卒全副武裝的隨時待命。


    “今後有什麽糾紛,讓村長和農會來調解,”陳茂生大聲說道,“村長和農會調解不了,就去找鎮長,找鎮長沒用,就去縣衙理論。若是私鬥,嚴懲領頭者,今日之事當引以為戒!”


    一個一個的宣讀罪名,宣罪完畢便殺,連續砍下好幾顆腦袋。


    當砍到客家人時,那些客家村民蠢蠢欲動,三百大同士卒立即舉起武器。


    “刷!”


    又是一顆人頭落地。


    十多顆腦袋全部砍完,陳茂生說道:“用石灰硝製之後,傳諸各縣村鎮,讓他們看看倡亂犯法的下場!”


    接下來半個多月,陳茂生直接駐紮在此,強行組建農會並分田。


    由於田裏種了糧食,此次分田結果,等糧食收割之後再奏效,堅決打擊田產過多的客家首領!


    普通客家農民,因此得到實惠,分到更多的土地。雖不說真心擁戴,至少也跟客家首領有了矛盾,今後肯定不願再聽那些首領的話。


    然後就是抗旱救災,河道已經快幹涸了,隻能打井碰運氣。


    三百正兵分出兩百,幫助上下遊村民打井,在勞動當中慢慢與底層百姓拉近關係。


    就在稻穀抽穗結束之時,突然天降暴雨。


    無論土客百姓,皆歡唿慶祝。


    然而,總兵府那邊卻警覺起來,從贛南到贛中,各府縣持續大暴雨。


    旱災半年之後,很可能來一場大洪水!


    對於南昌縣這種地方來說,春旱隻是稍微歉收,大洪水有可能讓稻穀絕收!


    而詭異的是,江西中部和南部持續性暴雨,江西北部卻依舊在大旱。準確來說,是九江府東部,南康府東北部,饒州府北部,這些地方去年就大旱,今年旱到夏天還是不降雨。


    水旱災害同時到來,這老天爺真不給人留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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