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瀚進駐臨江府的第三天,李正帶著個老吏過來:“總鎮,抓到一個想火燒縣衙戶房的!”


    “總鎮饒命,總鎮饒命!”


    老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胯下甚至傳出尿騷味。


    趙瀚一臉嫌棄道:“就你這膽子,還敢火燒縣衙?是想燒掉什麽?”


    李正憤怒道:“總鎮,剛打兩板子,此人便招供了,他想燒掉清江縣的田賦冊子。”


    趙瀚瞬間就明白過來:“你是哪家的?飛灑了多少?”


    老吏不敢迴答,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趙瀚冷笑道:“查出是誰家的,公審之後,族老全殺了。孩童送去濟養院,男丁發配去挖鐵礦,年輕婦人配給未婚士卒為妻!”


    老吏突然癱倒,嚇得直接暈過去。


    大地主逃脫賦稅的手段,投獻詭寄還不是最惡心的,飛灑才真真讓人深惡痛絕!


    所謂飛灑,就是地契還捏在地主手裏,依舊由地主招募佃戶耕種。但是,官府的賦稅冊子,卻寫著其他農民的姓名。許多小地主和自耕農,甚至有可能是佃戶,莫名其妙就多出無數土地,莫名其妙就要交無數田賦,而且還不知道是誰在害的自己。


    近代那位蔣校長,便被大地主飛灑過,他上門把人打一頓,反而被抓起來賠錢。因為這件事,他下定決心去日本留學,想要出人頭地不受欺負。


    眼前這個老吏,就是想燒掉官方文件,免得自己的家族在分田時被追查。


    順便一提,肅清飛灑現象,也是小地主和自耕農,願意效忠趙瀚的原因之一。


    特別是小地主階層,他們可能在分田之後,手裏持有的田產變少了。但需要繳納的田賦,也在迅速下降,因為以前稀裏糊塗不知道被誰飛灑坑害。


    官吏、宣教團和農會骨幹,正在陸陸續續趕來,臨江府城暫時由趙瀚軍管。


    處理了這個老吏,趙瀚繼續親自巡城,他每天都要出去巡視幾條街。


    今天轉悠的是城西,走著走著,趙瀚就皺起眉頭:“怎這裏也恁多廟觀?立即清查全城,到底有多少廟觀!”


    半日之後,趙瀚得到詳情,城內共有廟觀十一座。


    這簡直離譜,臨江府城雖然城高池深,但麵積並不是很大,城內竟有十一座廟觀,而且城外也還有一些!


    隻能說,臨江府的商業太過繁榮,無數商賈吃飽了撐的,又或者壞事做絕想找安慰,撒錢養活了無數僧道。這種城內的廟觀,許多是沒有廟田的,全靠信徒的香火過日子。


    再繼續清查城外,城內城外加起來,寺廟、道觀總共十八座!


    趙瀚仔細了解這些廟觀的信息,立即下令:“沒有度牒的僧道,全部勒令還俗。城內城外,隻得保留一寺一觀。寺廟保留廣寒寺,道觀保留城隍廟,把有度牒的和尚道士,都集中在這兩座廟觀修行。其餘廟觀,也別拆了,拆毀神佛塑像即可,騰出房子作為大雜院,分給城市的遊民居住!”


    一道令下,頓時雞飛狗跳。


    足足上千個非法和尚、道士,被揪出來勒令還俗,而有度牒的合法出家人,竟然隻有區區三十多個。


    這些廟觀裏的財貨,也全部被趙瀚抄走,加起來有八千多兩銀子!


    “總鎮,外麵有位法師求見。”


    “直接抓起來,徹查他的罪狀。就算他自己沒犯法,若手下僧眾放了高利貸之類,也直接抓去鐵礦山裏挖礦!”


    府衙之外,德高望重的素真法師,本來想儀仗自己的名聲,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趙瀚禮敬神佛,不要幹這種謗佛毀神的齷齪事。


    然後……


    “放開我,放開我,成何體統!”素真法師驚慌失措,被一群大頭兵拖去牢房。


    又過數日,審訊結果放在趙瀚麵前。


    素真法師果然德行兼備,不但佛法高深,而且還捐錢修橋鋪路,在整個臨江府都極有名望。


    但是,他做住持的元妙觀,主要收入是放高利貸和收取田租,其次才是信徒捐贈的香火錢。這座寺廟,在城郊竟有數千畝田產,也不知如何積攢下來的!


    “不用送去挖礦了,讓他在佛祖麵前思過,”趙瀚說道,“既然是大德高僧,一定佛法高深,十天半個月不吃飯也沒問題。若他不吃飯能活過十天,就讓他做廣寒寺的住持。”


    這位素真法師還不死心,嚷著要見趙瀚一麵,反複申請終於得償所願。


    趙瀚一邊辦公,一邊冷笑:“你還有甚要說的?”


    素真法師整理被士卒弄歪的衣襟,突然合十行禮,寶相莊嚴道:“阿彌陀佛,貧僧昨日入定,得到菩薩托言,趙天王乃降龍羅漢轉世……”


    “滾!”


    趙瀚勃然大怒:“此僧妖言惑眾,也別餓肚子了,直接拖出去斬首示眾!”


    “天王,天王……”


    素真法師的腦子有些懵逼,被拖出去的路上大喊:“天王真是羅漢轉世,小僧可以作證的,天王聽小僧說完……”


    城中信佛信道者多,但麵對趙瀚的暴行,卻無人敢站出來幫忙說話。


    將這和尚砍頭之後,官員們終於也來了。


    三縣變成八縣,行政係統也得做出調整。


    左孝良升任吉安知府,轄管廬陵、吉水、峽江、安福四縣。


    歐陽蒸升任臨江知府,轄管清江、新淦、新喻、分宜四縣。


    這個行政區劃,跟大明有點不一樣,純粹是因為趙瀚的地盤不齊,今後可根據實際情況再做調整。


    鉛山來的劉子仁,升任峽江知縣,費元鑒升任新淦知縣。兩人都是趙瀚的舊友,雖然一路升遷很快,但也是從文吏做上來的。而且他們治下的兩縣,都是那種窮縣,也不算升得太離譜。


    當初攻打吉水縣城,最先投靠的兩個士子,大罵趙瀚的楊鍾做了新喻知縣,主動獻田的郭舜虞做了轉運使。


    郭舜虞不但主動獻田,還獻了兩艘商船。


    如今地盤大了,許多物資需要調運,郭舜虞這個轉運使油水豐厚,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


    楊鍾、郭舜虞的快速升遷,讓士紳們頗為眼紅,這可不是什麽鎮長,而是他們眼中真正的官員。當初都是一起從賊的,我若認真做事也能升,哎呀真是好後悔啊!


    “拜見總鎮!”


    歐陽蒸帶著一眾官員拜見,他旁邊還有清江知縣袁允龍,就是那個把侄女嫁給費如鶴的舉人。


    這次迴去,費如鶴也要成親了。


    趙瀚問道:“吉安三縣如何?”


    歐陽蒸迴答說:“其餘二縣我不清楚,但在吉水縣,總鎮與官兵對峙期間,一些士紳蠢蠢欲動,還在暗中串聯密謀。一旦總鎮戰敗,這些人很可能立即叛變!不過,官兵大敗的消息傳迴,這些士紳又紛紛效忠,把家裏的讀書人全送出來,希望能在新占之地謀些差事。”


    “哈哈,他們倒是會看風向。”趙瀚氣得發笑。


    歐陽蒸又說:“龐先生的意思是,如今占有八縣之地,又增設了兩個府衙和轉運局,需要大量文吏填充進來。那些士紳家的讀書人,可以作為文吏之選,幹得好再慢慢升,幹得不好立即撤職。”


    “這樣也可,”趙瀚說道,“臨江府非常重要,我會在此留兩千正兵駐守,水師也會留下一些。臨江府的賦稅,一部分充作軍費,不必轉運到總兵府,隻做文移交接便可。”


    手續流程還是得齊全的,不能讓地方財政養兵。但錢糧不需要運來運去,相關文件走一遍即可。


    聊了一陣,趙瀚又對袁允龍說:“袁知縣,久慕君之賢明,今日總算親眼一見。”


    “在下隻做了分內之事,全靠總鎮栽培。”袁允龍對此很清楚,他雖然認認真真做事,但政績和資曆都不如許多老人。能迅速提拔為清江知縣,靠的就是舉人名頭,趙瀚在把他樹立為榜樣模範。


    趙瀚笑著說:“隻做分內之事,做好分內之事,這可不容易得很。宋代包拯,流芳千古,他便隻做分內之事。包拯當地方主官,那就老老實實做父母官。包拯當轉運官員,那就老老實實轉運錢糧賦稅。包拯做監察官員,便鐵麵無私,不怕得罪權貴。包拯最為難得的,就是能做好分內之事,絕對不插手其他事務!”


    袁允龍連忙說:“在下謹記教誨。”


    宋代那位包青天,真的就隻做分內之事,把自己該做的事情辦好便可。絕對不可能身為知縣,上疏建言皇帝搞改革,因為那不是他該管的。


    因此,包拯雖然得罪權貴無數,但那是他做監察官時幹的事,那是他的職責所在,誰也挑不出什麽錯來。而在做監察官之前,包拯一個權貴都不得罪。


    趙瀚說出這番話,也是在告誡袁允龍,不要做自己分外之事。因為袁允龍的侄女,即將嫁給費如鶴!


    當天晚上,歐陽蒸送來一封信:“總鎮,這是夫人送來的,讓我親手轉交。”


    趙瀚拆信一看,頓時喜笑顏開。


    費如蘭懷孕了,趙瀚剛剛出征不久,大夫就已經確認喜脈。害怕影響趙瀚打仗,費如蘭一直瞞著不說,就連龐春來、李邦華等人都不知道。


    我要當爸爸了?


    趙瀚感覺好神奇,他穿越之前都沒結婚,兩輩子加起來,還是第一次要做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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